藍秋水冷笑道:「爺不用愧疚,這些小妮子最會見人下菜碟,在爺面前懂事得很,在我面前……」她欲言又止,英祥自然要問:「怎麼,在你面前還是不恭敬?!」藍秋水推他道:「屁大點事,別問了!再不去福晉那兒,又該派我的不是了!」
英祥被她推著,無奈地穿上外頭衣裳,見藍秋水一如既往倚著門目送自己,深情款款令人心痛,柔聲對她道:「你進去吧,外頭可冷了!」藍秋水只是含愁一笑,輕輕搖頭,揮揮手示意英祥快走。英祥踏在雪地中,恰見玉妞瞥向藍秋水的目光有些輕視,不由想起了藍秋水的話,正容道:「上次打你,就是讓你明白上下尊卑的規矩,你不要見面一套背後一套,若叫我曉得你哪裡不恭敬,做事馬虎懈怠的,上次那頓可不是絕無僅有的!」
玉妞實在是被打怕了,聽得臉一白,當場就跪在雪裡:「奴婢再不敢的!奴婢人笨,但伺候姨娘必當本心本意,絕不敢疏忽怠慢,也絕不敢不恭不敬的。」
英祥這才點點頭,出門走了。玉妞跪在冰冷的雪地里,背上一層冷汗,被風一吹,頭腦里猶自轟轟然響著,半天才聽見藍秋水的聲音:「你發什麼愣啊?我叫你進來收拾叫了幾遍了?」玉妞一打寒戰,靈醒過來,偷偷一瞥上頭的藍秋水,不敢多言,站起身拍拍膝頭的雪,進去幫忙了。
英祥來到母親住的上房院子,見節後略清閒的母親正在佛堂念經,笑吟吟上去叩了個安,問道:「額娘喚兒子來,有什麼吩咐。」
福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,笑道:「這幾日你媳婦身子骨好?」
英祥道:「害喜略好些,今日進了些牛乳洋糖米粥倒沒有吐,就是瘦了不少,怕影響胎兒。」
福晉道:「沒事的,這會子胎兒還小,人不要驚著、累著、氣著,其他都不是大問題。」又道:「叫你來,是你阿瑪纏著我把這裡供的和田玉佛像給他,我尋思這可是件貴重玩意兒,他不知哪裡又鬧了虧空,想著去填補呢!他跟我打饑荒,我沒法不理他。你去探探他口風,若只是一兩吊銀子的事,還是出個私帳幫他了掉算了,省的日日來煩我。這尊佛陪了我一年了,給他還真捨不得。」
英祥不由吞笑:父親怕母親是出了名的,愛鬧虧空也是出名的;但是福晉是這裡當家人,又要擺公事公辦的面孔,倆夫妻愣是搞出這些花樣,還要他做兒子的來斡旋,因而笑著應了聲「是。」想起了什麼,又道:「這尊佛,上次阿瑪就囑咐我來要了呢!過年事一多,壓根忘了。」
福晉若有所思地望望兒子:「年前就要了?那會是什麼事呢?」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來,只好讓英祥先行離開。
於是英祥又到父親外書房請安。這間外書房是座花廳,四面鏤花硬木窗欞,此時還在年下,糊著雪白的窗戶紙,貼著大紅的剪紙,只有朝南一面用西洋透明玻璃,雪後陽光灑進來,花廳里十分透亮,四面擺的水仙花在熱烘烘地龍的蒸烤下開得熱烈,進門就是一陣撲鼻的清新香味。
薩楚日勒和管家正在花廳談天,一見英祥進來便緘了口,薩楚日勒笑道:「上回還尋思著這時候西山有好紅梅了吧?還想叫你得空幫我折幾枝插瓶。」英祥給父親請了安,笑道:「這會子紅梅開得還不很多,不過阿瑪想要,兒子想著法兒也要孝敬。」
薩楚日勒點點頭笑道:「好孝順哥兒!不枉阿瑪疼你!坐下吧,喝點熱奶茶去去寒。對了,上回跟你說的你額娘那裡的佛像……」
英祥正是來說這個的,欠身坐下後笑道:「額娘說,那佛像跟著她有一年了,這會子貿然送出去有些捨不得。若是阿瑪急著變現,倒可以另想法子。兒子這一年也稍有些積攢,如果阿瑪需要的數目不多,兒子理應孝敬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