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祥心痛得像被掰碎了一般,顧不得污穢,搶步上前撫著她的背,又拿絹子替她擦拭,見她吐過一場,有些有氣無力,但也不再萬分難受的樣子,才坐在她身邊,流淚好一會兒才彎腰撿起地上那張慘白的紙條,在手裡揉搓著,抬頭道:「這次的事過了,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?」
「從來就沒有『從頭來過』這回事!」冰兒一把擦了眼淚,語氣格外決絕。此刻聽到外頭丫鬟們一疊連聲向剛剛趕來的薩郡王福晉請安,冰兒搖搖晃晃站起身,親自打開房門,面見著自己的婆婆一臉匆忙焦急之色,想強擠個笑容卻擠不出來,只好盡力使自己語氣平和:「額娘不必操心。沒有什麼事……」
福晉撫著胸口,似是放下心來,冰兒看著她嘴唇開合,似乎是在對自己說些什麼,可是耳邊陣陣尖銳鳴聲,什麼都聽不清楚,只朦朧響起內在的聲音:愛上一個人那麼苦,婚姻那麼苦,早知道這樣,還不如在慕容業死的時候,自己就隨他一道去了,那樣,或許才是全自己一份有始有終、全須全尾、了無遺憾的感情罷?
作者有話要說:(1)烏梁海,又作兀良哈,應也屬於蒙古,後西衛烏梁海人生活在阿爾泰山附近,是密林中的漁獵民族,與準噶爾民族交往良好,清軍攻打準噶爾時,自然要先對付他們。扎哈沁按指準噶爾邊防軍。
☆、碾玉佛陀牽舊因
英祥第一次在父親的花廳里坐著流淚,帶著些不解質問:「阿瑪,烏姨娘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薩楚日勒瞠目結舌,聽英祥說完了藍秋水那裡的前因後果,才長長地嘆一口氣,跺著腳道:「是我誤了!是我誤了!」
「阿瑪,烏姨娘來自準噶爾,平素倒也沒什麼,可這個時候,正是交兵的關鍵時期,皇上的心思又是好多疑的,我們府里納這麼個人,太冒險也太疏忽了!」英祥道,「而且,她欺騙藍秋水為她遞信息,若是傳出去,是了不得的大事!她是已經沒了,可阿瑪額娘,還我和藍秋水,牽扯進去怎麼說得清楚?」
薩楚日勒一臉「悔不當初」的樣子,嘆息道:「我如今知道自己走錯一步,可又怎麼樣呢?事情還好翻過去重來不成?你做得對,如今只有瞞著,不牽出來,大家相安無事;牽出來,我們一起去理藩院坐牢吧。」
英祥年紀尚輕,也沒有別的主意,想了半天也只好點點頭說:「也只有如此了。要不要告訴額娘?」
薩楚日勒白了臉直擺手:「告訴她還得了!她讀漢人的書讀得中了毒的,萬一搞個忠君報國的腔調,我們都去殉葬?!你別犯傻!這是男人家的事情,別把女人牽進去。」
英祥道:「可是藍秋水已經被牽進去了。」
薩楚日勒道:「所以,你要下決斷。我那時,有多捨不得……」
「烏姨娘是阿瑪……」英祥亦聽得臉色發白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薩楚日勒無處可瞞兒子,點點頭又是長嘆:「唉,我也叫沒辦法。是不是《長恨歌》里講的?『君王掩面救不得』,我心裡頭和刀絞似的,又沒有丁點兒法子!」
英祥想起若是事發,自己要把藍秋水也一樣滅口,簡直無法接受,怔怔地想了半日,仍是無法應答下來,好在薩楚日勒也沒有逼迫,只是順著自己的思路說:「若是扯到藍秋水,總是公主那裡才會泄露。你趕緊把你婆娘哄好,別再和她彆扭,鬧得大家都提心弔膽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