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過了多久,水緩了下來,冰兒的手摳住了一截樹根,穩住了身體,她踉蹌地爬起來,也嗆了好幾口水,咳嗽了半天吐出了不少。慘烈的是英祥,躺在水中已經暈了過去,好在自己一直沒有撒手,他漂在不遠處一塊石頭上,冰兒顧不得自己,用力拖著他來到岸邊。
作者有話要說:
☆、回首向來蕭瑟處
英祥醒過來時,眼前是一片明淨的深藍色天空,無數顆星星灑在天幕上,瑩瑩奪目。他感到身邊一陣溫暖,咳了幾聲漸漸回憶起前事,扭頭一看,冰兒披著一套棉布夾衫,正在身邊撥火,見他醒過來,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,湊過來說:「嚇死我了!你吐了有一缸水呢!不會水,偏要逞能!」
英祥這才發現自己光溜溜地躺在鋪蓋被褥里,他們倆濕透了的衣物掛在火堆旁的架子上烤著。冰兒從火堆上扠出一個陶罐,吹了半天,才舀出一匙來送到英祥口邊:「趁熱吧,魚湯。前兒個在官路上花二十個大子兒買的罐子,還真派上了用場。」英祥就著勺子喝了一口,湯里放的是粗鹽,也沒有姜蔥調味,土腥味之餘,還帶著些苦,遠比不上官路上小餐館裡燒的魚羹好吃。不過此時飢腸轆轆,加之身體發虛作寒,半罐熱湯下去,身上微微出汗,倒鬆快了不少。
他看著冰兒麻利地收拾好,愣愣地坐在火堆邊,不由半仰起身子道:「不早了吧?晚來風大,你也當心著涼。」
她輕輕「嗯」了一聲,把幾根粗樹枝丟進火堆里,又用手梳了梳還有些微濕的長髮,到英祥身邊,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脖子與後背,不言聲取來塊干手巾幫他把汗水擦了,這才解開外頭隨意披著的衣裳,「刺溜」一下鑽到了已經焐得暖暖的被窩裡。英祥探手一摸,她居然只穿了貼身的褻衣,不由發問道:「怎麼?衣裳濕了沒的替換?」
冰兒「嗯」一聲道:「算得不准,衣裳帶得少了,看來下次找個小鎮,要去買幾身估衣。」
英祥把她冷冷的手焐在自己胸前,在她腰間一摸,也是涼浸浸的,忍不住道:「你以前倒沒這麼容易渾身冰冷的,是不是氣血虧虛的毛病又重了?」冰兒享受著他暖暖掌心的熨帖,沒有甩開也沒有掙扎,乖巧的小貓一樣點點頭:「自從回宮後,一直沒有睡過好覺。」
英祥半晌才道:「是我對不起你!」
「如今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。」
英祥覺察到手心裡的人兒似乎不耐煩地又想翻身掙脫自己的懷抱,趕緊把胳膊一緊,湊在她耳邊道:「我不說了,你別亂動,鋪蓋小,裡頭灌了風更要受寒。」他努力溫暖著那個涼滑如玉的身體,不敢帶絲毫輕褻,只感覺她半濕的發梢撩撥在他的皮膚上,帶來一陣陣令人戰慄的癢。
兩個人都很累了,但聽著春夜裡連綿的蟲鳴,時不時驚起的山鳥的啼叫,這麼美的天籟下,呼吸相聞,都覺不出睡意來。冰兒偶爾睜眼,恰見英祥雙目炯炯正在瞧著自己,皺眉問道:「大半夜的不睡,瞪著瞧我做什麼?沒瞧過?看著怪嚇人的。」
英祥笑道:「捨不得不瞧。人這一輩子,啥都不是自己的,之前我也真沒想到,突然就有進牢獄賜死的一天,那時覺得最可惜的,就是好久好久沒有見著你的笑樣貌。」
冰兒被他逗得居然一笑,不過瞬間就收了笑,且擺出一副冷麵孔「哼」了一聲,見他眼角涔涔有光,似是眸子裡含著一層薄淚,不由伸手在他眼角拭了拭,果然是淚,她發問道:「怎麼,想到往事,男兒有淚也輕彈了?」
英祥自失一笑:「我都覺得自個兒甚是無用——為你,不知拋灑了多少眼淚——只是,你都不知道罷了。」
「為我?不是為她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