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祥放緩了聲氣,和她講道理:「雯兒,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,爹娘再疼愛你,也不能跟著你一輩子。你自己從小任性妄為慣了,可將來嫁到別人家,別人怎麼可能這麼容讓?如今讀書也好,學做女紅也好,都是對自己性子的修煉,將來才有後福。今兒爹爹打你,你明不明白道理?」
奕雯扁著嘴,心裡大不服氣,但知道這會兒嘴上犟就是給自己的皮肉找不痛快,一言不發勉強點點頭。英祥想著她剛剛痛得顫抖的樣子,心下不忍,撿起掉在地上的書遞給她:「第一章不過一百來個字,若是你哥哥,一刻鐘就背會了。我給你半個時辰,然後我來檢查,再給你講講其間的意思。」轉身進屋給她拿藥。
冰兒剛剛就在屋裡聽見丈夫教訓女兒的聲音,見英祥皺著眉頭進來翻找藥酒的樣子,忍不住道:「你今兒轉了性了?竟然捨得打你的寶貝女兒?」
英祥嘆口氣說:「教得太晚了,這怪我。」
冰兒到窗口張一張,見奕雯拿著書,眼睛卻看著遠處的樹冠發呆,指給英祥瞧了,又說:「跟我小時候似的,讀書背書跟要了命似的。」
「你捨不得了?」
「我有什麼捨不得?平時我打她,你慣她,不知道誰更無可奈何呢!」冰兒說,「想我在她這麼大的時候,我阿瑪也為讀書和禮儀的事打過我幾頓,那時候我也不服氣,現在回憶起來……」她想起往事,有點說不下去了,停了好一會兒才又道:「讀書總是好的,你要教訓她,我也絕不攔著,不過下手有點數,你勁兒大,別傷著她。」
半個時辰過去,天色已經有點暗了下來,英祥把奕雯叫進堂屋,自己取過書問道:「背好了吧?」
奕雯的臉色在昏暗的屋子裡尤為看不清,自己嘰嘰咕咕嘟噥了半天才放開了些聲音:「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……」大概是剛剛用功程度太差,背了兩句就接不下去了,咬著手指一個勁兒的「嗯」,卻半天也沒「嗯」出什麼東西來。
在窗邊做針線的可心做著口型向她示意,可離得這麼遠,奕雯哪裡看得清。靠英祥提醒,又背了下面一句,接著又卡殼了。英祥終於有點忍不住了,點點女兒的腦袋問:「你剛才的心思在哪裡?半個時辰!就算背不出全章,總能背個大概吧?至少一半兒吧?你就會三句?還是夾生的?」
奕雯對爹爹還是心存僥倖,嘟著嘴說:「我就是笨麼!」
英祥火了,大聲道:「你哪裡是笨!你就是欠敲打!」轉眼見可心愣住了的樣子,對她說:「可心,你先回自己屋子。」可心欲待張口討情,看英祥少有的發火的模樣,終於沒敢,警示地看看奕雯,退了出去。
這山雨欲來的勢頭,讓奕雯把一雙手藏在身後,帶著哭腔說:「爹爹今兒怎麼對我這麼狠?爹爹不喜歡雯兒了麼?」
英祥被她哭得差點要放過她了,狠狠心硬著心腸道:「養不教,父之過。爹爹正是心裡喜歡你,才不能任著你這樣任性胡鬧下去。再給你點時間看書,一刻鐘後我再檢查,底下背不出書,我可不能輕饒你了。」沒想到他這裡稍一放鬆,就被機靈的奕雯看出了他心軟的端倪。她伸出兩隻紅腫的掌心,賭氣道:「算了,反正是背不出來,反正我是比不過哥哥,反正爹爹今兒就是要找茬打我。要打,乾脆現在就打,打死我算了!」
英祥被這無賴的話激得大怒,奕雯竟敢挑戰他忍耐的極限,今兒不治住她,以後只怕就要為她所制,那還了得!他一把抓過放在桌子上的戒尺,看看女兒紅腫的手心,終是沒有忍心打下去,這片刻的猶豫,他又看見奕雯嘴角一絲小小的竊喜,心裡暗道:「再寵溺不得了!」扯過她按在膝上,毫不心疼地一板子朝她臀部響亮地一記抽。
痛自然很痛,但對於已經長大些的奕雯來說,更多的是羞愧,雖然任著眼淚「啪啦啪啦」掉,還是忍著沒有出聲,只是在父親腿上拼命掙扎,還是一副不服氣的德性。英祥抓住她伸過來護痛的手,想著屁股這裡肉多,等閒打不壞,加之穿著褲子裙子也看不見打成什麼樣子了,眼不見心不亂,下狠打了十來下,他很少打人,也沒有什麼經驗,全抽在同一處地方。傷上疊傷,痛上加痛,奕雯先是要面子熬著不哭鬧,打到後來氣息都哽住了,想哭鬧都叫不出聲兒。終於等到戒尺的風聲停息了下來,奕雯感覺父親小心地把她放下來,痛得幾乎站不住,喉頭哽了半天才斷斷續續哭出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