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奕雯再不願意,畢竟拗不過父母的決定,雖然使了無數的小性子,鬧了無數的小脾氣,然而被冰兒用雞毛撣子在眼前舞了舞,還是「好漢不吃眼前虧」,嚇得乖乖上路了。
夏季行路,走水路比旱路要舒適,沿著運河一路到了山東兗州,天氣實在熱得受不了了,連船上都呆不住,只好上岸歇息,準備早晚行路,白天住店休息。奕雯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,天天蹲在租來的客棧小院子裡,憋得氣悶,偏生英祥又以「已經是大姑娘了,不許出去亂跑」為由不讓她出去,小丫頭雖敢撒潑撒賴,也僅限於嘴上,真被父親眼睛一瞪,還是乖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回房只有幾件閨閣清玩,也不是她興趣所在,然後還要背書,更是想著就頭大,只好開了窗戶,對著窗外的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發呆,對著樹林裡頭的鳥雀蟲子打發光陰。樹林更遠處是一條小河,有時隱隱可見小河對岸的煙火光,奕雯好奇不已,使勁往遠處看,卻每每以失望告終。只是越看不到,心裡越痒痒,終於有一天趁著父母都在房裡午睡,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脫掉裙子,僅穿小衫和竹布褲子,輕便的一身翻出窗去。
她本來想著隔著河看一眼就好,誰知天公太作美,河上面赫然一座小橋,好奇心甚重的奕雯自然要過橋去對岸張一張。順著午後無人的青石板小路往煙火處走,面前卻是一座「醫館」。奕雯因為母親善於治病,耳濡目染也略懂些醫道,見這醫館並沒有郎中當門坐診,也沒有高至天花板的藥櫃,倒是後院不斷噴出一陣陣火光,不時傳來聽不清楚的歌吟聲。
她頓感有趣,在門口一望再望,裡頭的人注目過來,一個人過來厲聲問:「你幹什麼?」
奕雯抬頭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來人,俄爾卻笑了:「是你啊!」
那個人撓撓頭,也是尷尬地一笑:「哦,是你。你怎麼到這裡來了?」
奕雯擺出一副大小姐的派頭,仰著頭道:「王碩禎,這條大路是你們家開的麼?只准你走,不准我走?你不是和你家裡人去福建麼?怎麼又在這裡?」
王碩禎對她一點凶不起來,把她拉到一邊說道:「你別打岔!我和爹爹到福建買完東西,自然要回來。你呢?」
奕雯對他毫無戒備心,說:「我和爹娘要去京城,陪我哥哥。」她抬頭看看醫館的招牌,好奇地問:「我娘也會醫術,可是你們家這個醫館著實奇怪,怎麼沒有郎中坐堂開方子呢?」
王碩禎笑道:「坐堂開方子的都是庸醫。上醫治未病,大醫治天下病。我爹爹治病的功夫準保比你娘來得!」
奕雯不服氣地說:「吹牛吧你!怎麼來得,我得看到才作數!」
王碩禎也不過一個半大孩子,有心在漂亮女孩子面前顯擺,考慮了一下道:「好吧,我帶你長長見識,不過你可不能搗亂,不然,我爹爹非打死我不可!」兩個孩子順著醫館的小路溜進去,後院很大,青石墁地,正中放著一個碩大的香爐,裡頭煙霧繚繞燃著粗粗的線香,後面是一尊看不出面貌的雕像,隱隱像一個女子踏在蓮花上,周圍俱是紅色蠟燭,火光點點發著綠色,若是在晚上,會顯得極其詭異。而香爐前黑壓壓跪著許多人,一律頭纏白巾,閉著眼睛口中念念有詞。正前方一個男子站在一個八卦蓮花上,手捧一碗清水,時而歌聲徹遠,時而低吟若訴,突然睜開眼睛道:「聖母駕臨了!接仙水!」
奇的是,原本陶瓷碗裡的清水,竟然慢慢騰起一陣紅霧,逐漸把清水染成了淺紅色,還彌散出淡淡的蓮花清香。下面的人趨之若鶩,紛紛舉起手中的碗、盞、杯、瓶之屬,乞求得一點『仙水』。
奕雯看呆了,俏伶伶的眼睛瞥了瞥身邊的王碩禎道:「這算是什麼?」王碩禎自豪地說:「這你就不懂了吧!這是白蓮聖母的仙水,逢三六兩日才有頒賜,可治百病!除此之外,我爹爹還會教人練拳,也是強身健體的。我們兗州,他是一等一的神醫,再無郎中能及的。信他的人也格外多,都以他說的話為聖旨呢!」
奕雯將信將疑的,又看了一會兒,令她想不通的是,她果然看見喝了仙水的癱子竟然站起身走路,咳嗽不已的癆病鬼竟然鎮了咳,按著肚子疼得冒汗的婦人竟然紅光滿面……奕雯吐了吐舌頭道:「這是什麼道理?」
王碩禎得意地說道:「這就是我爹爹的神力!」
奕雯偷偷又回了家,可巧竟然沒有被發現,她放下心來,可是心中的好奇還是沒有解開。晚上吃過飯,大家準備稍事納涼,轉而收拾行裝明日大早間就出發。奕雯膩到英祥身邊,假作無意地問道:「爹爹,你知道仙水為什麼可以治百病麼?」
英祥回頭拍拍女兒的腦瓜,笑問道:「什麼『仙水』,哪本雜書上看來的東西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