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要自稱『罪臣』了,那年的事情,情形複雜,如今阿睦爾撒納早已伏誅多年,朕也不再以往事罪人。」乾隆道,「邵則正有慈悲心,朕明白了。」說罷目視邵則正道:「你不用緊張,朕御極多年,人的品性還是看得出來的。你先下去吧。」他的手頭有巡撫那裡開來的邵則正的引見公文,上頭用硃筆濃濃的畫著記號,寫著小小的幾個字:「人老實,中材,堪用。」
英祥獨個兒與乾隆面對面,心情有些忐忑,也有些複雜,埋頭許久才聽到乾隆發問:「奕霄教導得很好,你功不可沒。在民間這麼多年,朕瞧你的氣質變化不小,聽冰兒說你們也吃了不少苦頭,不過苦其心志、勞其體膚,對磨練一個人來說未嘗不是好事。」
英祥定了定心神,回奏道:「皇上說得極是!罪——奴才這些年從底層勞力做起,目之所及,耳之所聞,頗有心得。奕霄喜好讀書,且能胸懷天下,奴才不敢居教導之功,實在是他心有所感,才能知道『有所為,有所不為』。只是他年少輕狂,未免犯錯,趕考時得罪於人,奴才也是知道的,所幸皇上關懷備至,未使他失卻一片衷腸。」
乾隆點頭道:「奕霄不是池中物,將來一定雛鳳清於老鳳聲。你在下面,目之所及,耳之所聞,又有何感想呢?」
英祥聽聞乾隆問這麼大的話題,不由愣了神兒,好一會兒才答道:「奴才不敢妄言。」
「說罷。」乾隆淡淡道,「朕坐在這個位置上,想聽的話都聽不到,只是這次清水教叛亂,又是自東省而起,星火燎原,自然是吏治里的問題。你在下面,看得比那些當官的通透。」
英祥想了想道:「奴才不敢妄言朝政,只是如今官場風氣奢靡,只圖應對上憲,不會顧惜百姓,這是頭一號弊政。」
「詳細說說。」
「嗻。」英祥繼續說道,「官場風氣,做官做得好不好,全憑上司一言而定,至於民風如何,民意如何,上官只看你表章的文章舞弄得如何。因而地方官對百姓,小事則壓制,大事則退讓,越發使民間相懸甚大;而對上官,則一味逢迎,上面亦樂得自在,樂得富貴。有此積弊,若是上之所好頗甚,則下面必然變本加厲。東省之禍,便由此來。奕霄亦曾寫家書回來,奴才細詳之後,發現與浙省頗有類同。只不過是浙省富裕些,還能吃得住;東省民風悍些,當官的又過分了,便鬧出這起逆案來。(1)」
乾隆微微點頭,用手指叩擊著御案的桌面,讚許地看看英祥道:「怪不得邵則正倚你為左右手!這些年不見,果然該刮目相看。」他停了好一會兒,又說:「朕雖暫時還不能用你,但你把這些心得好好教導奕霄,將來他的出息必然大過你去,他的壯志也能因之實現得更好。」
英祥磕頭道:「奴才替奕霄謝皇上栽培!」
乾隆嘆息一聲道:「陰差陽錯!如今也不必談了。你和冰兒能夠過得好,朕心裡也少些難受,以後總會恢復你們的身份爵位,只是暫時朕不好給你個確切的時間。放寬心吧!」他抬臉道:「高雲從,送英祥出去,他雖是白身,以後若要覲見,只管替朕傳達。」
高雲從掀了帘子進來,斜著眼睛看了英祥一眼。乾隆在西暖閣說話,沒有特別吩咐避開,這些太監們一般都在帘子外伺候,剛剛裡頭一番對話,高雲從已經在心裡琢磨了很多遍,雖則沒有完全明白英祥的身份,也大致知道這個「白身」不是普通人,此刻自然地就哈下腰來,做了媚色。英祥心裡厭惡他這副兩面三刀的樣子,淡笑著對乾隆謝恩跪安,旋即道:「奴才謝皇上隆恩,召見頻繁,奴才怕家境不足,沒有那許多銀子填送。」
乾隆眉一皺,轉眼瞥見高雲從臉色煞白的樣子,心裡便明白了,轉而笑道:「朕明白,你說的那些欺上瞞下、見人下菜碟的角色,朕的身邊也有。」揚聲對外頭道:「馬國用,傳敬事房,把高雲從重責四十板,再好好問他,他一個撮爾賤役,憑什麼在宮裡作威作福?若是倚著是朕身邊的人,就叫他知道,朕還不是那等昏君!」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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