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寶潤進門,見冰兒亦在正堂高坐,心放下了一半:若他家真是勢焰熏天,肯不避內眷,以通家之好的身份相見,大約還是念著故人之情的。可心不在,新來的侍女乃是內務府包衣家指派的,進退都頗有度,給盧寶潤奉上茶來。盧寶潤躬身見了禮,四下打量一番,笑道:「新用的人兒有大家風範!」
冰兒高坐未起,也不回禮,冷冷道:「怠慢了!這幾日正準備搬家,屋子裡亂得很,也不是待客之道,叫盧大人見笑了!」
盧寶潤道:「從何談起!我們同鄉之人……」正打算敘敘舊情。
冰兒打斷道:「慢來——,我們原就是直隸人氏,蘭溪不過暫住而已。盧大人又不是不知道!那時候英祥身上的廩生身份,不是還差點叫盧大人拆破,幾乎要惹一場官司的麼?」
她說話素來不大客氣,直來直去的,但拆得那麼狠,還是讓對坐之人尷尬起來。「是……」盧寶潤見她出語不善,自忖往日過節太深,大約未能消散,少不得自己先賠不是、做姿態,因而撫膝哀嘆了一陣,才說,「那時我年紀也輕,不懂事理,還多蒙家裡老爺子指點。轉眼我也是四十多的人了,回想當年輕狂,愧得恨不能有地洞鑽才好。還望二位能夠大人不記小人過。」
英祥、冰兒都是不易覺察地一撇嘴:「當年輕狂」,好輕飄飄的四個字!他一聲「輕狂」抹去了當年的罪過,殊不知正是他當年的一點淫念,讓一心要討好的陳氏對奕霏犯下那樣不可饒恕的過錯;他當年的一點執念,讓身為草民的他們幾度在惶恐不安和屈辱羞恥中度日;以他們倆的身份,被迫上公堂出頭露面,被人圍觀指戳,被迫給王德之流泥首跪叩,也均是拜他的「當年輕狂」所賜!
英祥這些年倒歷練得深沉,端茶啜飲一口之後笑謂:「既然如此,也不必重提當年,雖不是鄉親,但好歹有相識的緣分。如今同在京師,縱談不上幫襯,也不至於記仇呢。」
「不談幫襯」幾乎就是拒絕了。但盧寶潤有心靠著這根救命的稻草,陪著笑道:「是是是……博先生好肚量!以後我們一榮俱榮,豈不是美談?」他看得見上頭兩人滿眼的不屑之色,卻不肯輕棄,假作未見一般,只猶豫了一小會兒,便期艾道:「我如今遇上了些棘手事,不知奕霄可能為我轉圜?奕霄這孩子,我從小看著他長大,如看待自己的子侄一般,不意如今長江後浪推前浪,這麼有出息了!」
英祥正欲推辭,冰兒卻搶著說:「好說!盧三爺不嫌奕霄職位低微,肯抬舉他,正是他的榮幸,不知是什麼事呢?」
盧寶潤疑惑之餘也有些欣慰,不管此時冰兒是真是假,能有個幫襯的架勢總歸強過沒有。不過他當官也當了很多年,深知嘴緊的關竅,撿著不怕人聽見的說:「甭管幫不幫得上,奕霄肯在中樞各大人面前替說兩句好話,就強過我輾轉託人,我這廂也好輕易過關——本來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兒,怕牽扯不清罷了。」他拍拍腿,把事先準備好的話舉重若輕地說道:「官場上錯綜複雜,彼此間總有個來往,我本意也不是要攀附誰,只是來往時免不得有個禮節,最怕是被牽連,但其實都算不得大事。這次于敏中的事出,我想摘一摘自己。其實除開這一路,我的師座、同年、鄉里,在京城無數,也算得上盤根錯節。若是奕霄肯幫忙,以後也算是我們江浙一派的自己人,大家彼此互相幫襯著,強過一個人打拼,若有個什麼事,多一個肯說話的人總歸是好事不是?……」他叨叨地說了半天,還給英祥譬解官場的風氣和規矩,最後作揖道:「重重拜託了!」硬是要把帶來的禮物留了下來,喜滋滋告辭了。
作者有話要說:
☆、玄機暗藏狐兔絕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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