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敏中一死,國泰和於易簡如同靠山倒塌,再無一絲倚仗。朝中查案的人,與憋屈著一口氣的新任山東巡撫,口風也是一變,把國泰於易簡虧空山東省二百萬兩白銀的事上奏朝廷,表示自己以往迫于于敏中的恩威,一直沒有如實回報,現在請求責罰;連一直明里暗裡為國泰、於易簡說好話的和珅,此刻也轉為義正詞嚴:「東省虧空,皆因國泰恣意貪婪,於易簡負心欺罔,各州縣俱以賄賂逢迎,虧空正項,亦由畏懼上司而來。國泰、於易簡實屬卑劣,欺君之罪斷不可宥!……」
乾隆看著彈章和奏摺,怒不可遏,讓把這些摺子的副本甩到刑部大牢的國泰和於易簡臉上,讓他們自己看看,還有沒有臉再活。未曾等到秋決,已經重新宣判死刑,只不過稍加恩典,讓他們在獄中自盡,沒有明正典刑罷了。
而年僅十六歲的奕霄,先是襄助錢灃彈劾、查庫,後又是扳倒了于敏中這個一品大員,現在兩蠹身死,他功不可沒,更是一鳴驚人,外頭不曉得他身份的還好,曉得些的都是把舌頭伸出老長:「乖乖!這樣的年輕,為皇上這樣的看重!將來只怕要超越傅春和,成為新的皇帝寵臣,把持朝政再無疑問!」
奕霄聽得這些風言風語,心裡有些害怕。回去向英祥問計,英祥只答了他一個字:「斂!」
奕霄心裡有了數,除了每日在上書房靜心讀書,再不干涉分毫政事,被人問及也是裝聾作啞,裝痴賣傻,一派「我只好好讀書,其他與我無關」的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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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寶潤這次走的是于敏中那裡的路子,上回想巴結皇子,未想到乾隆規矩甚嚴,皇子一點兒不敢兜搭外官,這條路子落了空;這回託了多少關係,才搭上了軍機處坐第二把交椅的權臣,沒想到權臣落勢如此之快,自己竟又是攀附在了冰山上!
此時,乾隆正命人徹查于敏中在朝中的黨羽,盧寶潤想著自己輾轉託人送到於府的手本和禮單,手本上是甜膩膩的阿諛之語,禮單上送的是重賄,一旦抄撿出來,一定會惹得聖躬大怒,都是要自己命的玩意兒,他嚇得喪魂落魄,急急找人打聽消弭的法子。打聽到即將到鹽道上任的邵則正那裡,邵則正念著鄉誼指點道:「我算是哪個名牌上的人!你真要求告,不妨找英祥一家,絕對說得上話。總歸有同鄉的情分,你多賠幾句好話,試試看吧。」
盧寶潤嚅囁道:「他兒子不過是七品小官!」
邵則正想著那日內務府官員的警告,把幾欲破口而出的話吞了下去,只道:「不在官位大小,而在聖眷!」
盧寶潤亦無奈,死馬當成活馬醫,連自己以前陷害過英祥一家的往事都忘了,只是著家人備下厚禮,卑躬屈膝前往拜訪,希冀著當年的糊塗案子能念在鄉黨的份兒上一筆勾銷。存著這樣的僥倖之心,他以異常謙恭的姿態,在英祥家門口投遞了名帖,忐忑不安地等候著。
英祥見他的名帖,皺著眉道:「這個人皮怎麼這麼厚!」轉頭對來傳話的門房道:「打發他走吧。」
「不急。」冰兒笑笑道,「且聽他要來說什麼。」
「能說什麼?」英祥亦笑,「大約就是得到些風言風語,知道你我不是當年;左不過想著升官發財,想著趨利避禍,想利用利用我們罷!」
「是啊。所以呢,我們也利用利用他,可好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