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口的奏事太監大氣都不敢出,探頭探腦幾回,終於見乾隆臉色肅殺,目光似要殺人般投了過來,他嚇得身子一矮,此刻真是「進亦憂退亦憂」,心一橫還是先行履職,下跪奏稟道:「軍機處各位大臣,吏部、禮部尚書均已在門外等候,回奏擬定的傅恆的恤典。」
乾隆這才迴轉了些顏色,冷冷瞥了那太監一眼,道:「傳。」
此時,軍機處少了傅恆、福隆安和于敏中(1)三位,領班的成了尹繼善,這位聰慧而圓滑的大臣,在督撫的位置上做了幾十年,常被乾隆小敲小打,如今終於熬成了正果,此時免不了體察聖意,伏低身子道:「傅恆稟心為國,鞠躬盡瘁,實屬國家棟樑。如今溘逝,臣等亦為之哀戚。但求主子思慮國是,節哀為善!」
乾隆支著額頭,搖頭嘆息著:「傅恆才識超倫,公忠體國,是朕的第一宣力大臣。如今離朕去了,朕深為震悼,心裡一時還扭轉不過來。不過,人死不能復生,如今要考慮的還是他身後的恤典,朕尋思著傅恆一生嚴謹,無論軍功還是文治,都是朝臣里頂尖的。他原本就賜封公爵,但一直用的是民公份例,實在太虧待他了!如今要辦理喪葬儀節,應該加恩照宗室鎮國公之例而行,以示優異。你們覺得呢?」
清代自三藩之後,除卻蒙古王公算是成吉思汗的後裔,是亦臣亦藩的從屬性質,因而素有王爵之外,其他異姓均不得封王,也不占宗室的爵位。乾隆對傅恆算是前所未有的特恩(2),但這主子想法多,也不喜歡別人反駁,所以幾位資歷還不深的軍機大臣和尚書哪敢反對,均是唯唯而已,讚頌了一番「皇上厚恩」。商量了一番,不免多為傅恆的榮光添磚加瓦,議定由戶部侍郎英廉專項打理傅恆的喪儀,又給傅恆入賢良祠,配享太廟。宮中按例賞下陀羅經被,又發五千兩紋銀治喪,一切都是從厚從重。
乾隆點點頭道:「傅恆諡號,首字仍然用『文』,他『經緯天地,道德博聞』都是可稱的;次字最宜莫過於『忠』,他世篤勤勞、慮國忘家、事君盡節、推賢盡誠,無愧於這樣的美諡。屆時喪儀,朕將親臨奠醊,送一送這位忠藎之臣,諍諫之友。」
大家又是一片頌聖聲,乾隆看著身下俯首的這些人,卻絲毫找不到平日的那種滿足感,心之所想,是無法出口的另一樁公案,這件事,大家的眼睛都會瞧著,但卻不宜發下審理,還是自己處置了的好。他無比疲憊地揮了揮手,讓這些重臣們退了下去。頭腦中空了下來,他一個人定定地瞧著面前那張鵝黃箋上不久前才寫就的硃筆諭旨,硃砂的顏色刺得他眼睛發痛,他剛剛還是那樣滿懷喜悅地為她的未來打算,結果就如嘲弄的笑話,把他的尊嚴和感情撕得粉碎!他前所未有地覺得自己傻得好笑,猛然抄起那張上諭,失態地一把撕個粉碎,拋向天花板,任漫天的紅黃碎紙屑飄在金磚地上,繽紛得如同烈焰,灼燒得他內心的恨意一點點漲起來、紅起來、燙起來。
他的表情依然不帶一絲波動,只有眼睛瞥向門口嚇得雙腿篩糠的奏事太監,牙縫裡擠出聽起來平靜而冷硬的聲音:「傳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。」
不需多久,海蘭察急急趕到,乾隆靠坐在條炕上,說話的聲音像是很疲勞,字字卻咬得紮實、清楚:「你帶禁軍一百人,去逮捕博奕霄的母親。」海蘭察不由一愣:這算是什麼稱呼?而且「逮捕」是很嚴重的用詞了,又是什麼意思?乾隆仿佛看出他的疑惑,但沒有解釋,只是加重語氣道:「務必辦成!不可有紕漏!如果她敢有脫逃或拒捕……」他猶豫了一下才說:「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!朕信得過你!」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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