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溟朔直至子夜時分才醒轉,茫然幾息後,才明白過來這是在哪裡,於是吃力地扒拉出儲物袋,服下一枚九轉冰魄丹。
稍微恢復力氣後,他當即御劍趕往苦海峰。
石牢的看守弟子看到北溟朔三更半夜前來,皆是一驚,「朔師兄,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?」
再接著看清他胸口前噴出的血漬時,又是一怔,面面相覷。
北溟朔聲音嘶啞開口:「不小心被靈植傷了,無妨。我要進去見一見聶師弟,想起今日還有話未曾對他說。」
尋常弟子只知宗主對北溟朔有所偏愛,但並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。
北溟朔說要看望聶更闌,看守弟子全當他是在關心心上人,也就放他進去了。
北溟朔當即往裡沖,拿出夜明珠將石牢照得如同白晝,卻發現聶更闌已經倒在荊棘叢不省人事。
少年的弟子服血跡斑斕由內而外滲透,見之觸目驚心。尤其是那雙手,修長白皙,如今卻是血洞遍布,慘不忍睹。
「師弟!」
北溟朔衝上前要將人扶起,少年卻在他觸碰到自己之前倏地睜眼,喃喃吐出兩個字,「母親。」
伸到少年面前的手猛地縮了回去。
北溟朔慚愧地低下頭,聲音近乎於無,虛得異常,「對不起,我沒能見到聶夫人,也……找不到人幫忙。」
聶更闌眸子裡燃起來的一點光驟然降落,熄滅。
北溟朔囁嚅著,有些語無倫次,「他們都不願幫忙,時間來不及了,我想親自下山卻出不去……」
「咳咳!」聶更闌忽然開始猛烈地咳嗽。
唔地一聲,又是一口鮮血噴出。
北溟朔慌張地欲再次扶起他,卻被聶更闌偏過手吃力地躲開。
「你走。」
冷冰冰的兩個字砸下,讓北溟朔愣在原地。
「師弟……」
聶更闌忽然哽咽出聲,強忍著不痛哭流涕以至於崩潰,「或許,我永遠也見不到母親了。」
北溟朔抿緊唇,面色沉重。
他私下打聽過聶更闌的身世,知道他被聶家趕出來後獨自一人來到靈音宗。也許是他通過靈音宗弟子大選,聶家人好不容易願意見他,他卻生生錯了過這一次機會。
北溟朔將嘴唇咬破也絲毫感受不到痛意,啞聲道:「師弟,對不起。」
聶更闌抬起朦朧淚眼看他,聲音哽在喉間:「你走,我現在不想看到你。」
為什麼北溟朔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強大得無所不能的模樣,卻又在關鍵時候連幫他轉達一句話都做不到。
他這一絲希望被扼殺墜落到冰冷的深淵,火光被澆滅再無點燃的跡象。
安靜的石牢內,北溟朔聽著少年開始發出一聲又一聲抽泣,布滿血洞的雙手抱著膝蓋,始終顫抖不已。
北溟朔心疼他,從儲物袋裡翻出一瓶丹藥,要給他療傷,「師弟,先服丹藥,療傷要緊。」
但少年驟然抬頭,凌亂的髮髻下露出的那雙充滿寒意的眸子讓他動作停滯在半空。
「走!」
只這一個字,北溟朔已經膽顫,若是再不走,少年很有可能再也不原諒自己。
北溟朔三步一回頭離開了。
石牢重新恢復寂靜。
聶更闌支撐不住,咚的一聲倒在冰涼的地板上,身體蜷縮成一團。
石牢里隱約傳來隱忍的嗚咽聲,直到天明。
——北溟朔身心俱疲。
懊喪、懊惱和悔恨多種情緒交織,使得他御劍飛往的方向都是飄忽不定。
意識到自己身處哪裡時,已經再次來到山門他方才昏倒的地方。
北溟朔眼眶發紅,靜默兩秒之後,猛地發狠,再次撞向那道山門結界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