棲吾峰主長嘆一聲:「扶搖,我知道你重情重義,可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。兩途花只有一株,卻有兩個人等著用,一個是前途無量的流風劍主,一個是壽元將盡的平庸之輩,孰輕孰重?」
我挺直脊背,望進她的眼底,滿眼失望:「我只問一句,那株兩途花,原本是誰的東西?」
她蹙了蹙眉,不說話了。
「即便原本是師父的東西又怎樣?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,機緣法寶全憑本事,兩途花既然落到我手上,便是我的機緣,我願意給誰就給誰。」
江蘺眼神輕蔑:「大師姐,你明明天賦卓絕,卻自甘墮落,不思大道飛升,反而沉溺人間俗事,陪著一個老頭子扮演過家家,這般浪費天賦實在讓我瞧不起!枉我仰慕銜霜劍主事跡多年,一直以你為榜樣。」
我握緊手中劍:「江蘺,師父是為了救你才性命垂危,你卻為了別人搶走他的救命藥,心中就沒有半點愧疚?」
江蘺語氣冷漠:「他不會白救的,我答應過他會振興宗門,待我日後掌握了回雪劍,自然會照拂落霞宗,我答應他的事,自會做到,我為何要愧疚?」
「而且,但凡那一日你和師兄師姐有一位在他身邊,我都不會有機會拿到兩途花,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。天意眷我,你能奈我何?」
「大師姐,我奉勸你冷靜想一想,論及對九州的價值,千百個趙青松,能比得上一個謝長庚嗎?我只是做了對大家最好的選擇。」
她目光掃過來,神情寫滿理直氣壯。
我心頭火起,銜霜殘劍閃電般沖向她,鋒銳的劍芒直射她面門。
浮玉峰主冷哼一聲,雷霆劍出鞘,將殘劍震歪。
一縷斷口齊整的斷髮從她鬢角幽幽落下。
江蘺咬緊牙關,極力克制住身體的顫抖,眼中閃過一絲驚懼。
我冷笑一聲:「我的價值勝過你,是不是就可以隨便左右你的生死?」
江蘺面色屈辱,然而目光下滑,落在我手中殘劍上時,忽地嗤笑一聲:「若大師姐還是曾經橫掃九州的銜霜劍主,我一個無名之輩自然無力對抗,可惜銜霜已斷,如今我才是劍主,論價值,我比大師姐重要得多。」
劍拔弩張之際,昆吾峰主忽然眉頭一皺,一道劍罡甩向門口:「何方鼠輩?!」
13
閣門瞬間分崩離析,木屑四濺,一道吃痛的哎喲聲傳來。
在場眾人無不皺眉。
是向來聲譽不佳的五行宗宗主道元子。
道元子從地上爬起來,尷尬地拍了拍屁股的塵土,滿臉堆笑:「誤會,誤會!並非老道偷聽,實在是這件事與我五行宗有關,諸位有所不知,那趙青松算是我五行宗的外門弟子,他的事自然是我五行宗的事。」
他左手拽過一個醉醺醺的道人,笑容諂媚:「這位是我師叔秋山道人,趙青松便是他的弟子。」
秋山道人醉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:「……趙青松,誰呀?」
道元子急慌慌地搖晃他:「哎喲喂,我的師叔,你可醒醒吧,現在不是糊塗的時候。趙青松啊,就是那個你兩百年前在伏牛山救下的放牛娃,如今的落霞宗宗主。」
秋山道人捂著腦袋想了半天,一臉恍然:「哦,是他呀!他並非我的弟子,當年我經過伏牛山,只是隨手教了他幾日。」
「臨走時他頗為不舍,問我來歷師承,我不想暴露身份被那凡間小子纏上,那日晚霞正好,我便隨口編了個落霞宗,他一臉嚮往,問可否去宗門找我,我便說宗門沒落,只剩我師徒二人,日後振興宗門的重擔便交在他的身上。」
秋山道人又驚又笑:「怎麼,那小子還當真建了個落霞宗出來?」
道元子笑容滿面地看向眾人:「諸位也聽見了,這趙青松受我師叔指點,由凡入道,也算是我五行宗的弟子,他通曉大義,捨身救下流風劍主,也算不負我五行宗的教導。」
「天道莫測,百年前我師叔隨口一指點,百年後他的弟子為流風劍主擋下一劫,一啄一飲,趙青松的命數原來是應在這裡,可見我五行宗與貴宗的緣分,早在百年前就定下了。」
「趙青松資質平庸,本不堪入我五行宗門,念在他以微賤之身,救流風劍主於危難,全了我宗與劍宗的情分,本宗主思慮再三,決定網開一面,特許他入門,他雖身死,名字可收入宗門弟子譜,也算全了他的心愿。」
他頓了頓,綠豆小眼裡閃著精明的光:「諸位,落霞宗的建立,不過是我師叔的一個玩笑,不是什么正經宗門,當不起貴宗答謝,趙青松既然是我門中弟子,那箕尾、白鹿兩條靈脈,自然該歸我五行宗。」
「至於他門內弟子嘛,也罷,待此間事了,便破例讓他們隨我回五行宗吧。」
回應他的是一道凜冽的劍氣。
咔嚓一聲。
道元子頭上髮簪應聲而碎,崩得四分五裂。
劍氣緊貼頭皮而過,直接剷平他從腦門到道髻的頭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