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眼望去,仿佛菜畦里突兀出現的一條光禿禿的田壟,模樣十分滑稽。
道元子踉蹌地後退幾步,兩股戰戰,牙關止不住地打顫。
他畢竟是一宗宗主,雖然驚懼,不得不強撐體面,哆哆嗦嗦地指著我:「大……大膽!我是趙青松的師兄,論理你……你應該叫我一聲師伯!」
我眼皮都沒抬,喝了一聲:「跳樑小丑,滾!」
道元子臉色又青又白,當著劍宗十二峰主和萬佛寺無量大師的面,若是被一個小輩嚇破膽,他日後就別想抬起頭來了。
他顫巍巍揮動手中拂塵,剛要放幾句狠話。
一聲琵琶錚鳴,道元子玄色描金的華麗外裳,猛地崩開。
眨眼間布條襤褸,四散紛飛,幾乎蓋不住他一身肥膩膩的白肉。
道元子驚叫一聲,短手努力遮住上身。
幾聲嗤笑傳來,棲吾峰主不堪入目地閉緊雙眼。
二師妹柳眉倒豎,懷抱琵琶,一身紅裳仿若一團烈火:「再敢狂吠,老娘讓你赤身裸體走出這鼎劍閣!」
道元子猛地閉上嘴。
一道灰色僧袍彈射而出,輕飄飄落在道元子肩頭。
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,手忙腳亂地披在身上。
僧袍偏瘦,根本合不攏衣襟,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。
總比當眾袒胸露乳的好。
「阿彌陀佛,二位施主息怒。」
14
無量大師開口了。
他德高望重,心懷慈悲,處事公允,在九州大陸上口碑極好。
就連師父也曾受過他的恩惠,時不時翻出來念叨。
我答應坐在這裡,也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。
無量大師捻動手中佛珠,神情悲憫:「百多年前,我有幸與趙老宗主在浮屠海有過一面之緣,印象頗深。」
「當時惡蛟作亂望海城,以致生靈塗炭,他遊歷到那裡心懷不忍,明知不敵,仍以築基之身前往浮屠海,欲屠七階蛟,救百姓於水火。」
「他是個有大善的人,心懷天下,捨生取義,悍不畏死,老衲活了一千餘歲,似趙宗主這樣的人,寥寥無幾。」
「兩途花本是趙宗主之物,此事毋庸置疑,回雪劍主不問自取害他身死,理應受罰。只是此事確實別有隱情,是不得已而為之。」
「前不久,七寶玲瓏塔突然重現西海之畔,唯有神劍劍主方能入內查看情況。」
「銜霜劍主也是修行之人,應當知曉七寶玲瓏塔的重要性,自蒼嵐真人飛升上界後,九州大陸三千年未現接引之光,我等皆懷疑通天之路出了岔子,卻苦於無從探查。如今蒼嵐真人本命法寶突然現世,必有緣由,或許接引之光的秘密就藏在其中,此事關乎九州所有修行者,連正邪兩道都暫時放下怨仇。」
「那個時候,我等皆以為你已殞身魔淵,臥嵐劍主自錯失宗主之位後,便離開山門不知所終,回雪劍則尚未出世,當時唯一能進入玲瓏寶塔的,便只有流風劍主謝長庚,可惜他當時為心魔所困,唯有兩途花方能解救。」
「謝長庚的安危直接關乎九州大陸所有修行者,若是趙宗主知道緣由,以他的性情,必然甘願捨身讓出兩途花。」
「老衲也惋惜趙宗主之死,只是事已至此,無力更改,只能盡力尋求彌補之法。我與劍宗諸位已經談妥,待流風、回雪二位劍主從西海畔查看歸來,再讓他們去落霞宗請罪可好?」
「不好。若他們百年不歸,我便要等上百年,若他們千年不歸,我難道要等上千年?」
無量大師頷首:「既如此,那這樣如何?無論趙宗主當初為何創立落霞宗,他生前的心愿都是振興門派。江、謝二位施主身受趙宗主大恩,願以劍主之身加入落霞宗,身兼兩派,如此一來劍宗與落霞宗,親如兄弟。九州各大宗門也會銘記趙宗主的大義之舉,日後必會對落霞宗多加照拂。」
「不出百年,落霞宗必然崛起為九州一大宗門,屆時弟子如雲,門庭煌煌,趙宗主泉下有知,亦可含笑,劍主可滿意?」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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