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這先後說話的兩人,竟是早與他分道揚鑣的任家車隊裡的任大郎和任姑娘,兩人這時候應該伴在家人身邊,卻沒料被綁進了這裡。
任大郎摟著哭腫了眼的任姑娘,對凌湙道,「一時不小心被人拍了花子,轉頭就進了這裡,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,竟是開多少價也不肯傳個信,已經天了,家中祖母長輩們怕是快要急壞了……」說著就低了頭,眼眶也泛著紅。
他到底大些,稍能撐著氣,可身邊的任姑娘只四歲,已經駭的發了燒,神志雖然清醒著,說話聲氣卻弱如蚊蠅,脆弱的好似一掐就沒的花骨朵,見了凌湙倒是起了精神,可也就是喊出人後,又沒了力,全靠著身側大哥又搖又掐,才沒徹底昏死。
凌湙此時也無能為力,對著曾助過他的任家兩個小孩嘆氣,「你家不是官身麼?這時候該報到官府了吧?你們是什麼地方被拍的?」
任大郎開口道,「錢江,我們一家在等西行的鏢車,然後縣裡開了秋市賞菊台,我妹妹要看,結果……」被人弄走了。
凌湙眨眨眼,告訴他一個不太好的消息,「那你們是被運折返了,這裡是長澤。」常理推論,都會認為孩子在錢江走失,要麼就在當地找,要麼就出城往前找,少有會折回去尋的,因為眼熟,指定會被一兩人看見過,最容易漏線。
可這些綁人的聰明就聰明在,不是個體單幹,而是團體作案,且有掩飾工具,很多輛運草藥的騾車,孩子目標小,一車放幾個埋草藥堆里根本發現不了,這才導致他們失蹤多日,竟然還沒被找到的結果。
任大郎臉都白了,一直篤定家人會找來的臉上,顯見的慌了神,嘴巴動了動,愣是一個音發不出來,愣愣的盯著凌湙,小胸脯急喘,額側冒冷汗。
凌湙苦哈哈的嘆了口氣,對著房頂道,「咱這也是難兄難弟,倒霉到一塊了,任大郎,你是家裡的獨苗麼?」別跟他似的,家裡兒郎多就顯不出值錢了。
任大郎抿了抿嘴,「家裡還有個襁褓中的弟弟,隔房堂兄弟也有幾個……」
得,他忘了,這個時候沒有計劃生育,孩子不可能一家一個精貴成小祖宗,是他想多了。
凌湙隔窗望見了元胡,又對上了冷然轉移目光的邵老大夫,心道,這老頭看著慈眉善目的,其實心挺狠,不吭聲不哈氣的就把他給賣了,沒說法沒表示,顯出一股醫多了死人的麻木,而他約莫是身不能動的原因,竟被他表現出來的慈悲給騙了,一路上連個要緊的實話都沒套著,果然,安逸使人滅亡,衝動讓人瘋魔。
從他計劃開始殺人起,事態就開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奔跑,運氣好的能按照他演練的那樣一路平安,運氣不好,就成了現在這副坐困愁城般等待救援,成竹在胸被打擊的七零八落,萬一再心志不堅,以後做什麼都得畏手畏腳,後患無窮。
凌湙扒拉了一下心得體會,自己給自己做了個檢討報告,然後再次打起了精神,對著轉身要離開的邵老大夫道,「老大夫走前為我配一副藥吧?我這身子沒有藥浴輔助,怕是撐不了多久,萬一死半道上,可枉費了你們的苦心,多虧哪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