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主人,李衡咬得太緊了,處處與我們為敵,為何不索性要了他的性命,以絕後患?」
「李衡目前還死不得。」上首男人指尖輕輕撫過面前的米囊花。「我籌劃了這麼多年,布下這麼多條線,還要仗著他的破案天賦一一『找出真相』,他是聖人在這世上少數最為信重的人之一,但凡自他口中說出的,聖人自然深信不疑。」
「屬下明白了。」
「況且,」上首男人停下撫觸花瓣的動作,嗓音陰沉了一瞬。「隴西李氏部曲(家兵)馳名天下,入大理寺這是非之地五年來,李衡身邊只不過帶著三名高手,就避過無數次狙殺,一旦大動作驚動了隴西李氏,光是京師潛伏的這一支李氏部曲,就不是容易對付的……眼下正是緊要關頭,萬萬不可徒增麻煩。」
黑衣人聽得一頭冷汗。「是屬下見識淺薄愚魯,請主人恕罪!」
「京師李氏部曲這些年來唯一一次現世,便是二十年前瀋陽王叛亂,長安動盪,為護少主李衡安危而傾巢而出。」上首男人目光銳利狠戾,隱隱有一絲不情願的驚悸。「我親眼所見,當時亂軍殺紅了眼,趁機劫殺東市名門貴胄高官宅邸……那支人數不下一千人的甲冑亂軍,卻在攻進李府後半個時辰,一千具屍首整整齊齊出現在朱雀大街上。」
饒是身為死士首領,多年來手中染血無數的黑衣人也不自覺渾身寒毛直豎……
隴西李氏,竟有這等深不可測的駭人底蘊?
「李衡此人,不到萬不得已,不可與他拼得魚死網破。」上首男人嗓音冷沉了下來。「況且,還有聖人。」
「屬下明白,必遵主人之令,不敢擅自妄動。」
「你跟了我多年,自然知道我一心盼著的是什麼?」上首男人喃喃,令人無法逼視的威嚴煞氣下,極力壓抑著的是蠢蠢欲動的、即將得償所願的愉悅癲狂。「……二十年了,我苦心孤詣籌謀了二十年,此番,所有人將會助我一舉將我兒送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。」
「恭賀主人和小主人千秋大業即將功成!」忠心耿耿的黑衣人亦是目光狂熱喜悅地重重下拜。
「好,好,哈哈哈哈!」上首男人撫掌大笑,只覺壓抑了二十多年的苦悶不甘憤恨和渴求,終於看到了揚眉吐氣睥睨天下的一日。「待我兒登頂,愛將當記首功,可為掌一方軍政兵錢之節度使!」
「謝主人隆恩厚賜!」黑衣人大喜過望,心悅誠服地磕了個響頭。
第19章 (1)
阿郎受傷,李府中本是人心惶惶憂心不已,就算撇開隴西李氏祖宅那頭不提,光是消息若傳到聖人耳中,只怕全府上下都逃不了重重責罰。
況且阿郎是眾人的主心骨,傷了阿郎,那不是要了他們的命嗎?
曹照照忽然發現,怎麼就連大膳房的大娘們個個都磨刀霍霍殺氣騰騰……
相較之下,她在當天晚上擔心難過了一會兒,就被他安撫摸頭表白兼求婚,就樂得暈呼呼,到隔天早上還在傻笑。
也是因為在她強烈要求下,他還是給她看了傷口,那刀傷整整五寸長,看著令人心驚,上頭灑滿最好的金創藥,血是已經止住了,但不難想見當時的兇險。
不過對於在外科急診看過許多車禍斷手斷腳斷肋骨的血肉模糊傷患,曹照照看完他的傷,反倒鬆了口氣。
還好還好,傷口雖長,但俐落平整,只要沒傷到骨頭、損及內臟,皮肉傷好好護理調養一陣子就能痊癒了。
但這也不影響她嚴格監督起他喝藥。
「來,喝完。」她今早也跟大理寺告假了,坐在他床榻邊專門盯著他。
「照照,我方才喝過藥了。」李衡看著她端來的湯碗,眨眨眼。
「賣萌也沒用,這是太醫開的補藥,你不喝完他都不能回去跟聖人交代。」她把湯碗送到他嘴邊,「太醫說了藥性不會衝突的,來,張嘴。」
他一怔,濃眉微蹙。「太醫何時來過?我不是吩咐過他們不可驚動聖人嗎?」
「半夜來的,那時候你發燒得昏昏沉沉,自然不知道。」她語氣專業又冷靜。「別擔心,發燒是身體免疫系統在對抗病毒,只要不持續高燒燒壞了腦子,反而是好事。」
李衡被她的口吻逗笑了,揶揄問:「我能問免疫系統和病毒是什麼嗎?」
「以後有空再跟你解釋,」她瞪了他一眼,「還笑得出來,看來你是沒什麼事了。」
「我當真沒事,你放心。」他溫柔摸了摸她的小臉。
曹照照被撩得小臉微紅,卻也沒好氣地道:「你們昨晚那麼大的動靜,你讓人把兩百多名頭破血流傷痕累累的府兵全押回大理寺獄的時候,聖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?而且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昨天一回府傷口還沒包紮,就忙著寫密折送進宮。」
他啞口無言,默默張嘴乖乖喝了那碗補藥。
「太子也親自來看過你了。」她又補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