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蓁心下怪異,方懷簡告訴過她,這個事情根本就是蕭忱在天子面前遊說,努力爭取而來,和天子本心毫無關係,為的是換取明暉在這一帶鬧事,蕭忱會捉拿住白蓮教的關鍵頭目,在天子面前請功。
而且要了解查案情況,也不應該問她,梅棠才是最清楚,了解案情最全面之人。
林蓁只管點頭稱是,謝天子聖恩一番官場話語。
知府楊業則向蕭忱道:「衡州白蓮教眾最近鬧得很厲害,下面鄉縣都有波及,我這兒郡兵一半以上都由都尉帶著,去支援衡州了,剛去了沒多久,梅大人若是要去下面鄉縣走訪,最好還是緩一緩。這波白蓮教鬧事,殺的就是官府的人。」
林蓁垂首默默聽著,心裡卻是心驚肉跳,腦海里全是方懷簡臨走時的輕鬆笑笑模樣,仿佛是去建功立業,定會馬到成功,以為方懷簡和明暉裡應外合,應該很順利了結此事,可現在楊業則的嘴裡,完全是另一番景象。
「殺官府的人?」林蓁不禁問道,這本不該由她問,可她實在擔心方懷簡,他不會武功只是一個文官。
楊業則臉色有些訕訕,回答林蓁,也是向蕭忱解釋:「本是衡州下面白蓮教舉行活動時,衝撞了官員,死了教眾,當地縣令處置不當,被教眾一夜之間屠了縣衙,後面越鬧越大。」
楊業則沒有把話說完,白蓮教鬧事已經波及與衡州相鄰的潭州管轄下的鄉縣,他才急急地讓都尉帶領郡兵支援。這事兒他在此地為官多年從未遇到過,偏偏皇子來了就撞上幾十年不遇之事,讓他多年積累政績岌岌可危。
蕭忱對楊業則道:「今日便是特地讓你認一認人,梅大人一行務必確保他們的安全,而面前林大人」,蕭忱頓了頓,「不能少一根毫毛,否則你烏紗帽不保。」
「若林大人有其他損傷,不管何人所傷,至親之人枕邊之人,我不問緣由,都是你的地盤,你保護不力,我必讓潭州府衙見血,我醜話先說。」
蕭忱語速緩慢,說話似漫不經心,但每個字都像冰刀上的尖刃,帶著滲人寒意和煞氣,廳內諸人懾於他的威儀,大氣不出。
楊業則額間微微冒汗,垂眸連聲道:「下官明白!殿下放心!」
心中卻不甚明白,面前林蓁是鹽鐵使時彥夫人,自他知道他倆夫妻關係後他就格外關照林蓁,可怎麼惠王也來插上一腳呢。至親之人枕邊之人,說的不就是時彥?時彥好像沒和他的夫人林大人住一起……楊業則突然察覺到皇城來的人或許有許多隱秘陰私,他不露聲色掃了一眼時彥,不再多想其中彎彎繞繞。
「這兒暫時沒你的事兒,你先下去罷」。
楊業則立身告退,出門時體貼地闔上門扉,又把守在門口的僕從衙役叫離。
廳內只剩下三人,剛剛蕭忱的話已讓空氣凍結,這會兒靜得讓人窒息。
林蓁本就有猜想,這下更確定了六七分,蕭忱應該知道了什麼,不然不會說剛才那番話。他會怎樣對待時彥,自己該怎麼做呢,她確實想與時彥了斷,但也不想撕扯得太難看。
蕭忱端起茶盞,慢條斯理喝上一口,放下茶盞看向時彥。
「我聽說,你與林蓁能夠成親,是因為騙婚?」
時彥來府衙本是陪伴林蓁,可在知道蕭忱也請了自己後,面色漸漸沉峻,剛剛聽到蕭忱楊業則對話,臉上的稜角都冷硬起來,眉目剛烈,面沉如水。
他呼吸微微一滯,不急不緩冷聲回道:「殿下,這是微臣與林蓁私事,殿下不該過問。」
蕭忱唇角緩緩翹起一個弧度,他似乎不在意時彥忤逆,目光轉向林蓁,溫聲問道:「林蓁,你說,他是不是騙婚?」
林蓁思緒飛快運轉,可仍然理不清頭緒。
方懷簡否認在蕭忱面前提過兄妹的話,她不知道蕭忱知道了多少,從何處得知,他問這些什麼目的,為自己做主還是別的什麼,雖然他曾承諾過會助自己和離。
林蓁抬眸看了一眼蕭忱,她居然從他眼神中看出了和藹溫煦,她忍不住再看一眼,確認自己沒有看錯,眼前凝視自己的蕭忱完全沒有冷肅威壓之感,就像——他本就是自己的哥哥。
林蓁嘴唇蠕動,然而並沒有發出聲音。
蕭忱目光籠在林蓁身上,繼續問:「林蓁,你是不是真心想和離,與時彥不再有任何瓜葛?」
在林蓁點頭的同時,時彥眸光如電,語氣不容置喙:「殿下,您這樣做違抗了聖意!」
蕭忱不慌不忙從袖中拿出一個黃緞方形錦盒。
林蓁已隱隱猜到盒中之物,她的目光追隨著錦盒,就見蕭忱修長手指撫過盒面,輕輕一按,盒蓋倏地彈開,通透無瑕的黃金玉靜靜躺在裡面。
不僅是蕭忱擁有的那塊龍佩,還有自己的鳳佩,兩塊玉佩契合得天衣無縫,形成一個完滿的圓形玉佩,騰雲駕霧的龍和翩然欲飛的鳳首尾相連。
蕭忱對林蓁淡笑:「過來看看,是不是你的那塊?」
林蓁訝異,置於袖中的雙手微微的抖,但她很快想明白,既然蕭忱與明暉合作,大概明暉的緣故,蕭忱知道自己是鳳佩的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