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竅揮了揮爪子,頗有昏君氣度——朕要受享,卿且退下。
他笑著撩了一捧水潑它臉上。
離開浴室,觀昏曉把床鋪好,等貓大爺沐浴就寢之際無所事事地刷了會兒手機,一時沒忍住又點進繪江河,打開那副看了沒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的草圖。
草圖無細節,只是用色塊描摹出朦朧的意境,也不知道哪裡對了他的胃口,讓他百看不膩,越看越有感觸。
他甚至做好了如果成圖還原不了草稿的感覺,自己就當抽獎抽到的就是這張草圖的準備。若非聊天記錄里的圖片無法保存,他現在已經把它設置成手機壁紙了。
頂著圖片發了會兒呆,觀昏曉突然一骨碌翻身坐起,從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里取出筆記本和鉛筆,削得圓鈍的筆尖在空白紙張上劃拉一陣,留下不甚規整的筆畫。
在筆尖摩挲紙頁的沙沙聲中,他的眼前浮現出零星片段,都是幼時光景。
十歲前,觀昏曉自學過一點國畫,那時不懂技巧,也沒有人教,所謂的自學不過是拿粗筆濃墨,仿著春節掛畫的模樣往白紙上塗塗抹抹,自然無所建樹,也並未真正留下什麼。
小時候性格執拗,腦瓜子就那麼一點點大,以為一年和一輩子一樣長,所以即使練得不怎麼樣,他也沒想過放棄畫畫。
可是後來他為什麼不畫了?為什麼將筆桿折斷,潑掉墨水,撕爛紙張,將曾經的愛好束之高閣?
觀昏曉茫然地想著,忽的鉛筆一頓,在紙上重重壓出一個淺灰色的圓點。
他定睛打量自己無意間繪出的場景,瞳孔驟縮,手一抖,居然條件反射地把筆記本扔了出去。
本子上印著凌亂交錯的線條,如同繭狀的火焰或海浪,包裹著一道細長猙獰,仿佛在不住扭動的身影。
他只是信筆而作,畫中的怪物卻如同經過精心描繪,每根線條都利落簡練,不滿不缺,有一種透紙而出的真實、驚悚的氣韻。
觀昏曉的心臟怦怦直跳,連忙用橡皮將這張塗鴉擦乾淨,急促的心跳才漸漸趨於平靜。
對,他想起來了。
小時候的他畫出了很多幅……類似這種的畫,因為用的是墨水,那些畫顯得比這幅更詭異,更恐怖,更生動,就像潑在紙上的不是墨跡,而是血管,是經絡,是流動的鮮血與嘶吼的靈魂。
他被嚇到了,畫一張撕一張,撕一張畫一張,從不信邪到被嚇出半年的水墨畫恐懼症,從此再也不敢碰畫筆。
觀昏曉扔開鉛筆和本子,自嘲一笑:「本來是想仿一仿太太草圖裡的意境,可畫出來的怎麼還是這些東西……算了,我和畫畫就沒有緣分,還是等成圖吧。」
「miu嗚——」
輕盈的貓叫由遠及近,天竅踱出浴室,一路小跑,拖著濕漉漉的毛髮站在床邊,仰頭沖他叫了一聲。
聽到它的聲音,觀昏曉瞬間將心頭那點小惆悵和突然勾起的糟糕回憶拋之腦後,彎腰用毛巾裹住瘦了一個尺碼的它抱在懷裡擦毛,順便擼貓。
「喵——」
天竅躺在他腿上任搓任揉,伸爪按住他微微上揚的唇角,爪墊抓了抓,小心翼翼地挪到他柔軟的唇瓣上,好好收起爪尖。
觀昏曉鼻翼翕動,拎開它爪子:「大爺不僅泡了澡,還用我新換的沐浴露洗毛?」
天竅一扭身子,翻出軟綿綿的黑肚皮,半濕不乾的絨毛亂糟糟地東倒西歪,散發出濕潤而濃郁的青檸香氣。
觀昏曉揉揉它的肚子,好笑:「貓不都喜歡在人和各種東西上留下自己的氣味嗎?怎麼你卻反其道而行之,來蹭我的味道?」
「喵嗚!」
天竅掙開毛巾,猛然撲在他臉上,像一隻突然發動攻擊的抱臉貓貓蟲,將他推倒在床。
是啊,為什麼呢?
天竅舔舔他的臉頰,被他捏著後頸皮提開也不在意。
可能因為我喜歡你吧。
第20章 成稿
成圖出得比觀昏曉料想的更快,不到一周就上傳至稿件動態。
收到繪娘的消息提示時,觀昏曉正在幫表哥審稿——劇本中男女主的感情線初稿。
雖然不知道臨卿和為什麼對他這個資深單身狗那麼自信,覺得他一定能看出劇本的優勢與劣勢分別是什麼,但在表哥兩頓火鍋的「誠意」下,他還是欣然翻開了裝訂成冊的列印稿。
然後就對著滿紙「荒唐」言陷入沉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