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涼了,讓司巍藿的體能訓練翻倍吧。
第40章 高興
快遞員拎著食盒離開後,院子裡又靜默半晌,觀昏曉才輕咳兩聲打破沉寂。
「我畫完了,你來看看。」
「好。」
連青酌鬆開手指,揉了揉掌心那幾個深深的月牙印,若無其事地走到桌前,跪坐下來查看畫作。
其實畫的內容之前他就已經看清楚了,但為免尷尬,他還是裝模作樣又鑑賞一番,才給出評價。
「洇墨、線條歪斜這些顯而易見的缺陷我便不多說了,關鍵在於你的手不穩,多練幾天就能改善。除去這些,你這隻龍蝦最大的問題是……」
一幅初學者的龍蝦圖,在連青酌看來自然處處是缺點,可他並不嫌棄,而是耐心地一一拆開講解,儘可能為觀昏曉查漏補缺。
聽著他徐徐如風,娓娓道來的話語,觀昏曉漂浮的心漸漸落回實地,跟隨他的講述認真思考,並捏著毛筆在空白宣紙上記錄一些關鍵詞,筆鋒飛揚,寫出的字也是張狂冷冽的姿態。
對此,他並無自覺,聽完講解後便帶著理論重新動筆,心無旁騖地撲在畫龍蝦上。
寫滿筆記的那張紙則悄無聲息地被連青酌抽走收起,不僅如此,他還用手機錄下了觀昏曉的繪畫過程,發到特物局局長的微信上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,觀昏曉筆下的龍蝦也越發生動有神,那些常人需要依靠大量練習才能改正的缺點,他用十幾張廢稿就一一糾正過來。
如此天賦,是放到網上都會被走近科學打假的程度。
特物局監獄深處,安岳襄將手機上的視頻投影至背後新安的大屏幕,倚坐在巨大浴盆邊沿,邊喝酒邊陪怨妖觀看。
「怎麼樣,是他嗎?」局長扯了扯西服衣領,吐出一口酒氣,「他長得好看,但和那位流傳下來的畫像完全兩模兩樣……」
「是他。」
不等他說完,怨妖就迫不及待地打斷,周身無時無刻不在翻滾涌動的黑霧前所未有地安靜,龐然身軀里時不時傳出的悽厲嘶吼也停止許久,越發顯得它的本音清澈微冷,仿佛初春枝頭融化的雪水。
「只有人類慣以皮囊認人,妖族只看靈魂。」它靜靜望著大熒幕上的人,努力收攏好軀殼表面醜陋的尖刺和突起,像是害怕那人突然回頭,看到自己這一身見不得光的痕跡,「我已有很久很久沒見過他了,隔著這麼漫長的歲月,他竟然絲毫未變,還是那麼……」
那麼如何?
怨妖終於靜下心來,願意從心頭淨土中捧起這個不敢回想的故人,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早已遺忘了他的面貌與性情,被怨恨腐蝕過的記憶里只剩一點零星殘片,都是自己任性妄為、離他而去時的場景。
他對它那麼好,可那些本該珍貴的好,它卻半點都想不起來了。
從前恃寵而驕,錯將美玉棄如敝屣,而待風刀霜劍如寶如珠。
它那時把事情做得太絕,終把三百年後的自己逼入絕境。
怨妖的身體微微顫抖,黑霧浮動,有森然的骨刺自背後慢慢展開,一瞬間瀕臨失控前兆。
安岳襄眼睛一眯,可沒等他動作,怨妖又深吸一口氣,將心底的暴怒和破壞欲強行壓了下去。
與此同時,視頻播放到觀昏曉畫完最後一筆,回頭沖錄製視頻的人挑眉淺笑。
他作畫時習慣彎身伏案,所以衣襟、袖口和手指處都蹭了些墨跡。可他滿不在意,笑起來時眉目舒展,從骨子裡透出的散漫隨性一如當初,時隔三百年,從未改變。
「你過來看看,這次總能及格了吧?」
怨妖聽見他這樣說,尾音輕輕上揚,熟稔而親近。
鏡頭忽然晃了兩下,被支在某個高度,錄製的人則轉至跟前,彎腰拿起宣紙,同時將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背上,偏頭與他同看。
影子傾斜於側,像依偎,像相擁。
「……」
怨妖尾巴一掃,大屏幕寸寸碎裂。
安岳襄倒酒的動作一頓,思索幾秒鐘後絲滑接上。
無妨,局裡出錢,與他無關。
終於畫出一隻合格的龍蝦,觀昏曉如釋重負,將紙筆硯台都推至一旁,轉動舒緩酸痛的手腕。
連青酌慢條斯理地收起所有畫稿,右手探到身後,變魔術似的拿出一盤海鮮冷盤,殼肉整整齊齊地分離,還配了蘸碟,是觀昏曉親自蓋章喜歡的那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