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眉眼輪廓,清艷但不張揚,如寒峭冬日裡的月色。可一旦生氣,眼底柔和褪去,周身散發出拒人千里的冷意。整個人遙遠、高高在上,仿佛碰她一根手指都是逾矩。
這股渾然天成的清冷勁,反倒激起張左堯年輕氣盛的征服欲。
岑依洄一步一步後退,背脊貼到冰冷的白牆,再無路可退,沉著臉提醒:「張左堯,你冷靜一些。」
張左堯稍彎下腰:「我很冷靜。」
過近的距離,能感受到張左堯呼吸中攜帶的被戲弄的怒氣。追求她時明明有理有節,岑依洄也沒意料到他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,有點發懵。
同時分神地想,周惠宣當初在那些有頭有臉的男人中間周旋,每次都能全身而退,確實有通天本事,她學不來。
張左堯從小被夸「沉穩」,父母習慣訓導,那些訓導已經刻入他的骨血。不知怎的,岑依洄的行徑,莫名其妙激發了他從未有過的叛逆和衝動。
張左堯喉結動了下。
岑依洄敏銳地感知危險逼近,抬膝蓋要撞他,卻被張左堯更快一步按住。岑依洄有些氣急敗壞:「張左堯!」
她的喊聲起了別人注意,舞蹈房門忽然被推開。
人到中年的政教主任,頭髮稀疏但每一根都精心打理,他望見兩個學生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,氣沉丹田放聲呵斥:「你倆在幹嘛!」
張左堯如夢初醒鬆開手。
行政主任看清了張左堯的臉,不由愣住,他認得這位成績拔尖的畢業班優等生,更認得優等生身居要職的父親張敬。
校領導見了張敬都得起身迎接。
傳聞張家父母對兒子學業尤其關注,每周向任課老師巨細無遺地打聽兒子學習狀況。誰知高三關鍵時刻,張左堯竟然在舞蹈房和女孩子牽手摟抱!
不得了,真不得了。此等大事,不敢不報。
岑依洄和張左堯各自被叫去班主任辦公室。
無論在香港或是申城,岑依洄一直屬於讓老師省心的學生,從未有過請家長的經歷。是以聽到班主任讓她家長明天來學校一趟時,整個人怔在原地。
「老師,我解釋過了,我沒有和張左堯談戀愛。」
班主任面露無奈:「政教主任親眼所見,還匯報給了張左堯父母,對方家長……」班主任看了眼岑依洄,「……強烈要求,請你的家長來趟學校,好好說明情況。」
原話其實是:讓那位女同學的家長管好自己孩子,自尊自愛,不要干擾張左堯。
岑依洄抿了抿唇:「我父母工作忙,沒時間來學校。」
「那平時誰在照顧你?」班主任問,「爺爺奶奶?外公外婆?誰有空來一趟就行。」
見岑依洄不語,班主任放軟聲音:「不要害怕,這不是違反原則的大事。你們這個年紀,互有好感也正常,但是需要注意相處尺度,在學校舉止過於親密就不應該了。張左堯的父母比較重視,堅持與你家長親自溝通,你放心,老師也會在場的。」
岑依洄充分體會啞巴吃黃連的苦楚。
當初留給學校的家長聯繫方式,是周惠宣的國內號碼,未必能打通。
岑依洄不願讓周惠宣參與進來,更不可能去找岑寅躍,思來想去,給梁澤撥出電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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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,夜晚。
梁澤和研發小組的同學,在圖書館訂了一間討論室,焦頭爛額地優化關鍵字聯想算法。接到岑依洄電話,他差點沒反應過來:「讓我給你老師打電話,說家裡人忙,沒空去學校?」
岑依洄握緊手機:「對。梁澤哥哥,麻煩你了。」
梁澤向同學打了個暫停手勢,出門接電話:「在學校犯什麼錯了?要被請家長。」
「我沒犯錯,是政教主任誤會了,說我和其他同學交往過密。」岑依洄難以啟齒,「梁澤哥哥,你方便和老師聯繫嗎?」
梁澤微微擰眉,直白問:「談戀愛了?」
岑依洄抱膝坐在公寓落地窗邊,無語望天:「沒有,真的沒有。」
好話說盡,梁澤終於同意幫忙打這通電話。但是對面班主任不依不饒,非得要家長親自去一趟學校。岑依洄接到梁澤的反饋消息,忍不住氣餒,試探道:「梁澤哥哥,你有可能出現在申城嗎?」
梁澤:「你說呢?」
岑依洄:「對不起,當我沒問。」
梁澤想了想:「我讓靳平春明天去趟你學校,就說他是你哥哥,別說漏嘴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