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眼下情況完全出乎意料, 八字還沒一撇,薛嘉念根本沒有主動權可言。
更讓葛琴無法忍受的是,梁澤把一個沒血緣的漂亮女孩放身邊照顧,無論出於何種原因,都有失體統,不合規矩。
岑依洄在周惠宣身邊練就的最大本事,就是坦然接受他人打量,無論是善意或惡意,她都能做到寵辱不驚。可今天卻不大高興。
每一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,仿佛在說她是個入侵者,不該出現此地。興許是她過于敏感,可控制不住胡思亂想。
吃完飯,梁澤去邊上停車場取車,讓岑依洄等在餐廳門口。
夜風輕輕拂過,裙裝單薄的岑依洄身體顫了顫,忍不住打個噴嚏。她吸了吸鼻子,「知道了。」
梁澤脫下外套,裡邊只剩一件白色短袖。他當著其餘等車人的面,將外套輕輕披在岑依洄肩上。岑依洄的身體瞬間被一陣溫暖包裹,訝異地仰起臉。
「我馬上就來。」梁澤說。
隔壁的小組成員默默交換了眼神,最終是潘俊靠主動靠過來,問:「依洄,你和梁澤既然沒有血緣關係,為什麼喊他哥哥啊?」
岑依洄手伸進袖子,尺寸有點大,袖口幾乎遮住整隻手腕。她不想直接回答,籠統地說:「我家裡出了點事,所以梁澤哥哥比較照顧我。」
當事人擺明不願意透露具體緣由,其他人識趣地不再問。
薛嘉念看待岑依洄的眼光瞬間變得不同,從無關緊要的小妹妹,轉而帶了警惕,視她為潛在威脅。
挽著葛琴進車前,薛嘉念用不甚在意的玩笑語氣說:「那梁澤還是挺有同情心的。你昨晚打電話說要離北京,我們剛開完項目組總結會,都已經成年了,還總麻煩梁澤呢。」
岑依洄淡淡地望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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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輛幽靜地沿份外寬闊的馬路行駛,漸漸靠近酒店。岑依洄望出去,路邊的湖泊在清冷月光下泛起微光。
她突然打破車內寂靜:「梁澤哥哥,停車,我想散步。」
梁澤順著她的目光投向湖泊,緩緩踩下剎車,靠入路邊車位。尚未來得及開口,岑依洄便脫了外套還給他,「我等下自己打車,你先回去,不用送我。」語氣透著顯而易見的冷淡。
說完這話,旋即推門離開,不帶一絲猶豫。
梁澤蹙眉看著岑依洄的背影漸漸融於夜色,理智告訴他,不能讓岑依洄莫名其妙的任性左右他的情緒。
但這天色,月黑風高,沿湖步行道的樹影盡頭,是一片工地。
岑依洄低著頭,步伐倉促,似乎迫不及待想逃離誰。忽然胳膊被拉住,她一頓,回過頭,就對上梁澤略帶無奈的眼神。
湖邊的路燈尚未修好,能見度低,但還是能清晰看見梁澤鋒利堅毅的臉龐。
兩人靜靜對視,眼神微妙地碰撞,如一種悄無聲息的對峙。
是梁澤先退步:「別往裡走了,不安全。想散步我陪你換個地方。」
岑依洄冷硬的話語如一堵牆,隔絕梁澤的所有關心:「不需要你陪,我想一個人待會兒。」
梁澤面露不悅:「吃頓飯你是吃出了一包火?昨天晚上說來北京就來北京,今天我陪你又要趕我走,你進大學的最大長進是學會亂發脾氣?」
他說這番話時,站得筆直,眼神凌厲,聲音夾雜些許煩躁。明顯是動了怒。
「如果是誰的舉動讓你不舒服,你可以告訴我。」見岑依洄低頭不語,梁澤壓住火,試圖緩和氣氛,「明後兩天周末,我全天有空,想爬山嗎?」
岑依洄鐵了心消磨他的耐心:「不爬山,也不喜歡北京,我明天就回申城。」
「隨你明天回哪裡。」梁澤臉色冷了下來,「我只問你最後一遍,現在跟不跟我走?」
岑依洄眼神閃爍,彷徨和掙扎同時在眼中流轉一瞬,卻倔著脾氣說「不」。
話音剛落,梁澤便轉身離開。
成功把人氣走了,岑依洄心頭湧起一股酸楚,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麼,明明不想散步的。
前方步道漆黑,如一張吞噬人的巨網,遠處塔吊機指示燈在黑夜閃爍紅光,工地上傳來零星的焊接聲。岑依洄不再往前,緩緩坐在沿湖的石凳上。
涼風帶來的濕氣莫名讓岑依洄鼻子泛酸。她不禁想,如果沒有無理取鬧,此刻應該坐在梁澤車裡,享受他的陪伴。
手掌撐著膝蓋,指尖無措地微微蜷曲,虛空感越來越強烈,直到超過她的忍耐限度。
啪嗒,啪嗒,眼淚一顆一顆,像斷了弦的珠子從臉頰淌落。
一晚上的壓抑和不舒服,找到了排解路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