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夜店的舞,和她學的舞,並不一致。
芭蕾講求精緻優雅,身體必須精準控制每一個旋轉跳躍的力度,完美呈現舞姿的背後,是對於舞者高強度的束縛。
而夜店舞池中央,人群跳的舞,動作簡單,且不講太多規範,大多數人只是跟著音樂節奏隨意扭動身體。
形形色色的年輕面孔,緊挨著,在忽明忽暗爆閃的燈光下猶如激情澎拜、自由起伏的海浪。
無人在意形而上的舞蹈意義,只有隨心所欲的情緒狂歡。
岑依洄目光掃過肆意活力的人群,微微一笑。
她突然問:「梁澤哥哥,你進舞池跳過嗎?」問完,搶先自問自答:「我猜沒有,實在想像不出你跳舞的模樣。」
她猜對了。
梁澤對舞池沒有半點興趣。
望著岑依洄躍躍欲試的表情,梁澤微頓,問:「依洄,你想去?」
「來都來了,想試試。」岑依洄用舞蹈專業術語,拆解舞池人群的動作,「我看了下,就是基礎的踏步旋轉、脊柱波動和臀部擺動。」
梁澤:……
他才不關心那些動作的名字。
梁澤突然意識到,自己的劣根性,不比其他男人少一丁點。
他能想像岑依洄在舞台上的身形有多漂亮、多吸引人。但依洄是屬於他的依洄,該由他獨占,半分半厘也不能分給其他男人欣賞和覬覦。
所以,梁澤說:「不行。」
岑依洄幾乎要邁步進舞池,下意識停住,不明所以:「什麼不行?為什麼不行?」
「不想你被其他男人看見」這個理由幾乎脫口而出,可對上岑依洄大大方方的、心無芥蒂的乾淨眼神,梁澤說不出口,否則顯得他小氣且沒自信。
梁澤改了口:「你穿著高跟鞋,不行。」
岑依洄望了眼腳上的綁帶細高跟,「沒問題的啦。」
梁澤只能目送岑依洄姣好的身影融入舞池,他坐回卡座,叫服務員又添一杯冰鎮蘇打。
——考慮到身邊帶了岑依洄,梁澤整晚滴酒未沾,人在夜店,喝的淨是無酒精的蘇打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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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池持續熱烈綻放。
角落不起眼的卡座,頭髮三七分的年輕男子,諂笑著為對面男人斟酒:「陳總,你看,上次聽了我的,你小贏一筆。財神爺送機會了,怎麼能停手呢,就該乘勝追擊啊!」
陳儼不置可否:「黎勇,可別害我,如果被惠宣知道我再賭,她真得和我掰了回香港。」
「只要你一直賺錢,嫂子哪能捨得離開。」黎勇說,「送幾個包,送套房子,就能堵住女人的嘴。」
陳儼淡淡抿唇笑,沒應答。
黎勇此人三十歲不到,沒接受過正統教育,早早混跡社會,十分擅長應對複雜的人際關係。他不甘心進廠打工,專門研究三教九流的賺快錢方式。
黎勇最初只是個普通疊碼仔,專挑江浙一帶的小老闆,引誘他們去賭場快活一把,他在其中拿抽成。
深耕幾年後,黎勇掌握了賭場深層次的利益輸送方式,看不上小老闆的三瓜兩棗,業務擴展到長三角地區,專攻一些成規模大公司的企業家。
陳儼聽著黎勇「苦口婆心」的勸導,目光掠過舞池,鎖住一個女孩的側影。
「陳總,你是我最重要的客戶,這樣吧,我和你約定一個新玩法,你要不要聽聽看?」
陳儼收回目光,「你說。」
黎勇提出的玩法是「虧損保底」和「預期返現」。
意思是,如果陳儼賭輸,他和陳儼各承擔一半虧損;如果陳儼賭贏,等他拿到賭場的「中介費」,每次再給陳儼返現「中介費」的30%。
沒人能對此條件無動於衷。
陳儼嘴角的笑容慢慢放下。
黎勇一瞧有戲,得逞地舉起就酒杯:「陳總,我可是拿真金白銀和你交朋友。那我們,合作愉快?」
陳儼腦海晃過周惠宣警告他時的神態。猶豫半晌,還是抵不住誘惑,舉起杯子,和黎勇乾杯。
黎勇爽朗大笑,悶下半杯威士忌:「你剛才一直盯著舞池,是在看那個銀色裙子的漂亮小妞嗎?不是我說,那把細腰真的很會扭,你如果喜歡這款,去了澳門,我給你找幾個?」
「我不喜歡年紀小的。」
黎勇習以為常,只是說說而已。陳儼這人,雖然跟他去地下賭場玩,但從不接受他找的女人。
「好吧,我還以為陳總轉變性情了呢。」
陳儼笑笑,望著岑依洄:「她差點成為我便宜女兒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