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麼還沒過年,便感覺春天就要到了。
轎車落在了陵園外,溫馳找了代駕給出車鑰匙後,自己打車去了別墅。
人開門在玄關處換了鞋便一路走到書房,按開櫥櫃裡的密碼鎖,拿出了銀色的U盤插在了打開的筆記本電腦上。
溫馳調出放著錄音的文件夾,十分利落的把其中一份錄音給沈雲崢提供的郵箱發了過去,然後人看著文件夾里兩份錄音資料,頭靠在椅背上默默發起了呆。
這兩份錄音,一份是福利院的通話音頻,一份是溫林年砸死幼犬的音頻。
不知出於什麼心理,溫馳直起身來,緩緩點開了第一份錄音。
溫林年暴怒的吼聲夾雜著酒瓶碎裂的聲音,帶著嗚咽呻吟的幼犬叫聲,當即充斥整個房間,吱哇亂叫歇斯底里的嘈雜聲讓溫馳猛地顫了一下,人隨之呼吸一緊。
聽著音頻里衰弱的幼犬嗚咽聲,伴著逐漸放大的腳步聲,溫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小時候掙扎求饒的哭泣聲,被拖拽的聲音隨著「砰」的一聲巨響靜了下來。
「這種畜牲,你養一個我弄死一個——」
「咔嚓!」溫馳手指發顫的按在滑鼠上,猛地將音頻關掉。
「聽說過克洛諾斯的希臘神話嗎?」
昨晚自己帶笑的聲音在溫馳腦中迴蕩,溫馳急喘著氣彎下腰來,整個身體控制不住的發抖,冷汗在額角滲出。
克洛諾斯成為神界的主人後,為了避免將來也被自己的兒子推翻,於是做出了一個殘忍的決定:把生下來的孩子全吃掉。
但最後他還是被第六個孩子扔出了王宮,永生囚禁於塔耳塔洛斯地獄之中。
從有記憶起,溫馳就一直想要逃離父母家。
小時候用智能手錶錄音以防萬一,高中選擇倫敦藝術大學飛向地球另一邊,回國後在另一座城市成立自己的畫室工作室,他不想再與自己的父親有任何的牽扯。
他一直在逃,雖然從來沒有承認過,但他確實對溫林年有著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懼怕。
他牴觸著C城的那個家,從壽宴那晚邁入房門的第一步起,溫馳便感覺自己被記憶壓制,邁出去的每一步都異常沉重,對溫林年揚起的每一寸嘴角,都要使出萬分的力氣。
「許深,這是我第一次拿刀。」
溫馳蜷縮起身體,在記憶中迷失,感覺自己胃中翻滾,再次抽痛起來,手腳不自覺的在發麻中痙攣。
「沒用的…沒用……」
躺在冰涼涼的地上,溫馳用力將身體蜷緊,噁心反胃的感覺向上頂著喉嚨,溫馳在乾嘔中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淚,滴滴答答落在灰色紋理的大理石地板上。
沒用的。
克洛諾斯在拿起刀後卻步入了自己父親的後塵,而他作為溫林年的後代出生在這個家,便從來都不是無辜的。
他姓溫,他留著溫家人的血脈,他一直在怕,怕自己會在麻木中失去痛苦,怕自己會在抵抗中選擇黑暗。
沒用的,逃不過的,他終於還是拿起了刀,可他在小時候,在幼犬被溫靈年砸死的那一刻,便已經被扯進了黑暗。
「叮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