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轉瞬即逝,天氣也一點點暖和了起來,路邊的梧桐樹重新長滿了新葉,鳥鳴聲起起伏伏的婉轉在城市的林蔭處,公園裡散步的男女老少也隨之漸漸多了起來。
整個世界開始熙熙攘攘的破冰,生命也開始復甦。
溫馳這段時間已經可以坐著輪椅四處溜達了,也許是躺的時間著實太久了,人一旦得空便會去醫院的花園裡吹吹風,順便帶著自己的速寫本隨便塗塗畫畫。
拋去生離死別的悲傷,醫院確實是個好地方,浮世喧囂抵達不了病人的靈魂,眾生都會在此處變得安靜下來。
在醫院待久了,就連最囂張的人都會去斂一身戾氣,在回憶和自省中變得沉靜。
而溫馳喜歡這份沉靜。
一隻瓢蟲落在了打開的速寫本上,溫馳垂眼細細地看著它紅色的殼,陽光化為一個亮點反射在其上,不斷擺動的黑色觸角似在探尋空氣中流轉的春意。
一陣風過,瓢蟲張開翅膀,順著飄落的樹葉朝高處飛去,最後消失在花園的轉角處,溫馳的視野里便只剩自己模糊飄散的髮絲,以及灌木叢中粉綠色的花骨朵。
緊接著,一個駕著拐杖打著石灰膏的人便一步一蹦噠地跳進了溫馳的視線。
對方似乎沉迷於低頭看路以免摔個狗吃屎導致兩條腿都不能用,完全沒注意前方輪椅上溫馳眯起的眼睛中曉有興致的眼神。
「媽的,什麼命啊……」張安平一個屁股蹲兒歪在了面前的長椅上。
他到現在腿瘸了一個多月了,天天就靠倆拐杖蹦躂,來醫院的人除了些看熱鬧的狐朋狗友,就剩下把懷孕的事情直接捅到他爹那兒的一夜情對象了。
偏偏他爹喜歡孩子,又唯恐那女人直接把事情鬧到媒體上丟張家的臉,於是好吃好喝的給人供著,還打電話給他臭罵了一頓,要他收收心趕緊想辦法把人娶了。
這是他能不能娶的問題?他真能娶那女人真願意嫁?
張安平又想起了自己挨的那兩耳刮子和被踹的那一腳,直接一個激靈起了身雞皮疙瘩。
「她就是想去父留子,再撈上個一大筆錢!」張安平咬牙切齒地憤憤不平起來,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一介紈絝子弟怎麼就混成了如今這副德行。
「還有那個溫馳——」
「我?」
一個困惑的嗓音突然清冽冽從右側響起,張安平緊吸了一口氣猛看向右邊,打眼便見到了溫馳半扎著頭髮看戲的神色。
陽光灑下,給人籠上了一層光暈,芝蘭玉樹,朗月清風。
靠,這麼多年沒見,還是那麼好看。
挨了兩頓打的張安平先生果真死豬不怕開水燙,慌亂和尷尬下的第一反應依舊是發出顏狗的讚嘆,還吞了下口水來抑制自己突然而至的心率不齊。
「我怎麼你了?」溫馳低頭隨意描了兩下速寫本,一個翹著半條腿的小人便躍然紙上,「你腿瘸還跟我有關係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