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離陵一直坐在黑暗中,廟內有了火光,也只照他一個衣擺。
但鶯然能感覺到,他一直在看她。
她側過身去:「你不讓我看你,就別看我。」
徐離陵不應話。
一個人調笑可沒勁,鶯然完全背過身去,不再搭理他。
夜深,她自己在鋪好的幡布上躺下準備睡覺
閉上眼,又忽想到什麼,問:「你會在我睡著的時候走嗎?」
他沉默了大半天,這會兒倒是回她了。
「不會。」
鶯然翹起嘴角,合眼。
半夢半醒間,她忽一個激靈,想到什麼,醒來問徐離陵:「你先前說,我照料你三日?你怎麼知道是三日?」
黑暗中沉默片刻,傳來徐離陵低啞的聲音:「你當隨便一個人都能將我帶走?」
那會兒他是神識不清,但對外界的感知、殺人的本能還是有的。
鶯然會意,抿嘴笑了笑,又躺下。
一夜安穩好眠。
翌日清晨,鶯然醒來,聽見有人在說話。
她心道是魔道來找徐離陵的嗎?無意去聽他們說了什麼。
卻倏然聽見蒼老的聲音激動道:「當真?」
徐離陵:「自然。」
鶯然霎時清醒過來,聞聲望去,於天色青白中,瞧見兩道人影站在門口。
一道身量高瘦,黑髮披散。
是徐離陵。
一道身形略顯佝僂,顯而易見的蒼老。
是張杏生!
鶯然立刻爬起來:「老丈,你怎麼來了?你們說了什麼?」
張杏生:「我回去又研究了一番郎君身上的咒印,來是想驗證猜測。不過方才郎君已告訴我,我的推測是錯的了。」
鶯然心道你們恐怕不止說了這些。
她走到徐離陵身邊,用眼神質問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。
他但笑不語。冷月未落,清光灑在他身上,襯出他幾分邪氣妖異。
鶯然直接問:「你方才應了老丈什麼?」
張杏生抿緊唇,顯出一絲緊張。
徐離陵對張杏生道:「回去吧,你的時間不多了。」
張杏生喜形於色,應聲跑走。
待張杏生離開,鶯然再度追問:「你們說了什麼?」
徐離陵:「他想成魔。」
鶯然詫異:「他要成魔?怎麼可能?」
徐離陵走回黑暗中,「怎麼不可能?」
鶯然欲答,但話到嘴邊,又覺每個理由都站不住腳。
是啊,張杏生為何不能選擇做魔?
因他年紀大?因他是個大夫?難道因為這些,他就絕對不會有成魔的想法了?
鶯然問:「他為何要成魔?」
徐離陵:「不知道。等他下次來,你可以問問。」
鶯然訝然:「不知道你就應他?」
徐離陵:「我為何不應?」
鶯然坐回自己的一側,咕噥道:「你很認可魔道嗎?」
徐離陵不語。
鶯然不再說話,不大高興地背對他。
徐離陵這會兒才回答她:「沒什麼認不認可的。」
鶯然:「那你為何要答應他?總不會是好心吧。」
徐離陵隨意道:「不是好心,是壞心。」
這話說得跟開玩笑似的,鶯然撇嘴。但細想,又驚覺這可能是實話。
他純屬惡意,將別人拉入魔道。
鶯然回頭瞪他一眼,躺下。
像只兔子,氣呼呼的,又很懶。
徐離陵於黑暗中望著她,無聲地勾動唇角。
天漸亮,還是大晴天。
鶯然怕太陽,在黑暗中睡大覺。
她睡睡醒醒,心道鬼喜歡晝伏夜出不是沒理由的。白天出不去,除了睡覺還能怎麼辦?
徐離陵也沒出去,一直在黑暗中,安安靜靜地坐著。
鶯然每次醒來都能感覺到,他在看她。
她偶爾會迷迷糊糊問他一聲:「你不睡嗎?」
然後惹來他一陣發笑,她又輕哼一聲自己睡下。
日子這般過了兩日,很是悠閒。
鶯然打算在廟裡一直等到神女把她送回去。
只是徐離陵身上的咒印沒有絲毫消退的痕跡,她忍不住問:「還要再過幾日,這咒才能消退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