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眸光溫潤,是慶幸、是感激、是五味雜陳。
徐離陵默了一瞬,道:「不會如此。」
鶯然眼帘微垂,抬手輕撫他。
是,那種可能大約只有萬分之一。
事實是因魔功反噬,他活得也許還沒她長久。
她輕飄綿軟的手若水霧柔雲,在他面上拂過。
徐離陵垂眸注視她。
鶯然靜靜地與他對望。
「鬼姑娘。」
張杏生喚了聲。
鶯然回神,輕咳一聲:「怎麼了?有何不適嗎?」
張杏生搖頭,與弦花並肩行禮:「多謝您。」
鶯然回禮:「不必如此客氣。我十分感謝那晚,張大夫願隨我出城問診。」
隨一個鬼魅深夜偷偷出城,這對於一個凡人而言,是十分危險的事。
張杏生慚愧:「沒能幫上您的忙,反倒教您幫了我。」
鶯然認真道:「但您讓那時的我看到了希望,讓我那時沒那麼難熬。」
弦花眼珠轉來轉去,突對徐離陵道:「你聽聽,你夫人那時多為你憂心。你該多謝謝她才是。」
張杏生拉拉弦花的胳膊,示意她慎言。
雖然他沒有特別表現出對徐離陵的畏懼,但他比弦花更能感覺到徐離陵的危險。
這種人,他們還是少招惹為好。
不過恩是要報的。
張杏生:「待我回去,會繼續研究郎君身上的咒印……」
「不必了。」鶯然打斷道,「我希望你忘記。忘記你見過我和他,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。」
弦花:「為什麼?」
鶯然不答,只深沉注視他們。
當徐離陵醒來後沒有第一時間回歸魔道,而是在等咒印消退,鶯然便猜,徐離陵身上的咒印在當下可能還算是個秘密。
無論玄道還是魔道,都鮮為人知。
這也是徐離陵要殺張杏生的原因之一。
張杏生沉吟須臾,鄭重許諾:「我張杏生對天發誓,若將遇見鬼姑娘與這位郎君的事說出去,必定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。」
「待回去……」
他目光落在弦花身上,「要勞你喝一杯靈符水,忘記今日之事了。」
弦花隱隱感覺到什麼,但說不出,點頭:「哦,好。」
鶯然點頭。
張杏生拉著弦花告辭離開。
鶯然回過身,瞧見徐離陵在幽暗中,意味深長地凝視她:「你又在救人。」
倘若沒她的提點,這兩人要麼歸順魔道,要麼喪命。
鶯然手柔柔在他胸膛上輕推一下,不回應這個話題,問:「你身上的咒印,什麼時候才能好?」
徐離陵:「快了。」
正好,她也快回去了。
大花每日接收能量時都會問神女系統神女的情況——在曜境丹藥與系統能量的雙倍加持下,神女快要甦醒了。
鶯然:「你之後有何打算?」
徐離陵:「自是回聖魔城。」
鶯然:「你怎麼回去?」
徐離陵:「你跟我回去?」
鶯然訝然,片刻後笑起來:「方才你可聽到了,你該謝謝我。」
她沒有正面回答,徐離陵便瞭然她的答案。
他雲淡風輕地接了她轉移的話題:「我早問過你要什麼報酬,是你不要。」
鶯然:「我現在要了。」
她飄向他,到他身前,瞳眸盈盈地凝望他:「在我離開之前,你我走著回去吧。」
徐離陵:「為何?」
鶯然:「我想與你,多看看你歸家的風景。」
徐離陵沉默。
「好。」
*
三日後,陽山城。
鶯然披著鴉黑暗紋繡金的外袍作斗篷,拿起攤位上一隻中空小木筒,抵在眼前,通過木筒看徐離陵。
徐離陵正站在她身前五尺處,身著一襲近似儒衫的黑衣,繡工精緻、腰封金貴,神情寡淡。
鶯然笑盈盈地想:
若非她知道他已脫了外袍給她遮陽,他這一身真看不出,是外袍下的里襯。
她放下小木筒,又拿起一隻木雕小兔子,從小兔子跳躍動作的空隙里看他。
這般看他,看不到他的全貌。
只能看到他恢復漆黑的眼瞳、黑長的眼睫,往下,是恢復如冰玉的膚色、骨相清絕的側臉,再往下,是薄而飽滿的唇……
身後的攤主笑:「郎君,給你夫人買一個吧。」
徐離陵上前來,黑衣逐漸占據她的視野:「她不是我夫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