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見不得有人哭,尤其是一個大男人。
「我看看,」梟風去掰王昕的手,動作緩慢而克制,「手拿開,鼻子出血了嗎?」
「唔..咳咳..」王昕嗆了幾聲。
梟風臉色變得複雜,強硬地掰開那兩隻手,露出哭花的俊臉。
王昕嫌丟臉地用袖子抹眼淚,另只手下意識地按住肋骨,「你踏馬下死手啊,我看你就是想趁機要了我的命,這麼多年你一點沒變,還是這麼狠。」
梟風想起他的肋骨撞過岩石,心中生出一絲慚愧,不是心疼,而是覺得自己乘人之危。
「我不服..」王昕剛憋回去的眼淚,因為這三個字又噼里啪啦的掉出來,「我不服!我要壓你一次。」
說罷,他突然搞偷襲,一腳踹在梟風的肚子上,趁人往後仰,他以身體充當牆板,朝著男人直直壓過去。
雙方位置調換,變成梟風背部著地,王昕翻身上位。
「混帳王八蛋!」王昕紅著眼睛,兩隻手掐住梟風的脖子,「讓你囂張!讓你打我,看我不咬死你!」
他低下頭,一口咬住梟風的左臉,泄憤似的咬住一塊肉,但口感不好,他轉移目標,盯上了梟風的耳朵。
「嘿..我贏了,你給我道歉!」王昕張口含住梟風的耳朵,牙齒用力閉合。
是真的咬,疼得梟風眉頭皺成川字,考慮要不要把他宰了。
就在梟風要還手時,王昕識相地鬆開嘴。
他並沒有起身,臉頰擦過梟風的下巴,感受到了絲滑而毛糙的胡茬,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,眼裡竟然閃過一絲羨慕。
梟風盯著他,帶著種接近霸凌的專注。
當然了,這是王昕的錯覺。
梟風之所以這樣看著他,是覺得他一舉一動超出認知範圍,或許要找一位精神科醫生才能解惑。
天色漸晚,森林裡露水漸濃,所有繽紛色彩融成一片慘澹的黑。
包括梟風這張臉,黑得不能再黑了。
王昕不覺得自己摸人家下巴有什麼不對,倒是滿肚子怨氣需要發泄,他攥緊拳頭打在梟風的胸口,看見對方眼裡溢出的狠戾,委屈的情緒中摻雜著快感,哪怕挨揍也在所不惜。
「你看不上我,總說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,」王昕的目光深刻而憂傷,「沒錯!是我讓你開船出來,也是我跟你談判,可是你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?」
聞言,梟風的眼神微變,有點理解王昕為什麼會哭。
打不過是其次,主要是心中壓抑太多的恐懼和焦慮,還有等不來救援隊的失落。
「你是船長,就憑這點你就不能推卸責任,」王昕伏在上方,還在氣惱的宣洩怨念,越說越來勁兒,「你不能拿你的長處對比我的短板,這不公平!咱倆一人拿一份簡歷去一個陌生的城市,我可以在短時間內找到不錯的工作,我甚至不需要上班,靠我先前出版漫畫的版稅就可以過活,而且日子過得還不錯,你離了大海可以嗎?你憑什麼瞧不起我!」
說了一大堆,最後一句才是重點。
梟風瞧不起他,這讓他難以接受,感到很憋屈,想要一頭撞死的那種程度。
「王昕,明明是你看不起我,從一開始就對我抱有深深的成見,不然怎麼會開出100萬的條件找我談,按照你的想法,你可以瞧不起我,但我不能,你是我的什麼人,我為什麼要遷就你?」
梟風說話穩當極了,好像每一個字都經過大腦的核准,立場不會輕易被別人帶跑偏。
王昕失語,揪著梟風衣服的手,慢慢放鬆了。
他承認,之前確實打心底瞧不上梟風,認為他學歷低,是個文盲,做人沒什麼志向,是一個只會出海捕魚的怪胎。
現在不一樣了。
短短兩天的相處,梟風用實際行動消除他心裡的偏見。
他悟了!
在野外,這就是大哥,跟著大哥走不愁吃不愁喝。
「起來。」這時梟風開了口,語調與之前不大一樣。
王昕慢吞吞移動身體,睫毛在他深色的瞳仁之上微微顫動著。
梟風坐起來,屈起一隻腿架住胳膊,摸一下被咬的臉:「咱倆八字不合,我這麼說你同意嗎?」
王昕揉著鈍痛的肋骨,慘兮兮點頭:「太妙了,必須同意。」
「應該約法三章,」梟風邊說邊拉過王昕的胳膊,將人拖拽到跟前,掀起對方松垮的襯衣,入眼是一片淤青,「你不能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到別人手裡,你有點太依賴我...別不服氣,現在你有了魚叉,可以獨自生火,在救援隊找來之前,就按你說的,我們各過各的,井水不犯河水。」
「你什麼意思..」王昕的胸腔微微打顫,露出警惕的神色,「你想甩掉我,你覺得我是累贅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