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雲渺也不反駁,只是纏著沈若竹便繼續央求:「阿娘,你就讓我去吧,讓我去吧,不去學堂,我就又要在家中睡上一整日了,小孩子睡多了也不好的,這都是您之前說過的……」
十來歲的孩子,正正好是最會撒嬌的時候。
沈若竹被祁雲渺纏著,耳朵里車軲轆的話聽了一遍又一遍。
可她到底也是祁雲渺的阿娘,任她再怎麼費盡口舌,她也依舊是巋然不動,一句話不曾鬆口。
倒是裴荀,坐在桌邊,望著這對母女,先忍不住輕笑了一嗓子。
他道:「既然那麼想去,那就去吧。」
「相爺……」沈若竹回頭。
裴荀緊接著道:「正好今日鏡宣在,鏡宣待會兒要回國子監,順道送雲渺去宋家吧,給她撐撐腰,也好教訓教訓宋家那小子。」
「?」
一大清早被自家父親喊來吃頓不知所謂的飯,裴則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了。
驟然聽到這話,他沉默地看了眼自家的父親。
然而裴荀已經將他當做人情一般安排給了祁雲渺,自然不會再收回這話。
他只做沒見到他的神情。
沈若竹道:「這不好吧,鏡宣在國子監也辛苦,哪裡好再勞煩鏡宣。」
「沒事。」可裴荀道,「他做兄長的,理應多照顧些妹妹。」
「這……」
沈若竹遂看向裴則。
他們二人一唱一和,便是將事情給定下來了。
裴則還能再說什麼。
他冷冷地瞥一眼罪魁禍首祁雲渺,正好,祁雲渺也睜著一雙尚未完全消腫的眼眸,水靈靈地在看著他。
她目光似在期待,又似有疑惑,他真的願意送她去宋府嗎?
在少女純真的目光下,裴則輕扯了扯嘴角,最後,到底也沒有同裴荀發作些什麼。
就這般,早膳結束後,祁雲渺便上了裴則的馬車。
這回沒有束脩,她只能同裴則一道坐在一輛馬車裡。
而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坐一輛馬車。
祁雲渺上了馬車後,便主動坐得離裴則遠
遠的,像個看門的小丫鬟。
裴則手中翻著書頁,用眼角餘光掃了眼人。
祁雲渺昨日的事情,他回家後,多多少少也有聽聞了。
她如今臉上的紅痕尚未完全消褪,東一條西一條地掛著,即便用完早膳後,沈若竹費盡心思給她盤了一個可愛的雙丫髻,也叫她瞧起來依舊難看的很。
不過很難得的,聽完昨日的事件後,裴則也並沒有覺得祁雲渺做錯了什麼。
相反,她有血性,睚眥必報,知道較勁。
他覺得她挺不錯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,是她打架的水平。
若換成是他,他定會叫宋家的小郎君掉下一整排牙來,才算真的解氣。
即便他是宋宿的親弟弟。
他沉默地翻著書,而祁雲渺自從上了馬車之後,便老老實實又規規矩矩地板正坐著,不敢說一句話。
兩人之間,還算和諧。
只是去宋家的路途需要一會兒,坐著坐著,馬車當中突然出現了一股肉乾的氣味。
裴則將目光從書本上抬起來,偏頭,便見到祁雲渺不知何時,手中正捧了一根肉脯,吃得正香。
見他目光傳來,祁雲渺歪頭,看了看他,緩緩遞出自己手中的肉乾,問:「阿兄,你吃嗎?」
裴則不解。
她不是剛剛在家裡用過早飯?
祁雲渺咽下了一口肉脯。
這些肉脯,是方嬤嬤為她準備的小零嘴,每日她去宋家上學,她都會為她用油紙包好一些,放進她的書箱當中,以便她上學還有散學的路上無聊,可以啃著吃。
有時是豬肉,有時是牛肉,偶爾也會有果脯。
她說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,多吃一些也是應當的。
去宋家上了半個多月的學,祁雲渺已經習慣在馬車當中吃些東西了。
裴則沉默地看著祁雲渺手中的肉脯,片刻,道:「不吃。」
「哦。」
祁雲渺便把手伸了回來。
她窸窸窣窣的,獨自啃完了一根牛肉之後,又從書箱裡掏出了一包蟹黃瓜子仁,往自己的嘴裡送。
雖然臉頰受了點傷,但是祁雲渺的腮幫子又沒事,裴則便眼睜睜地看著這小丫頭坐在自己的馬車裡,吃完了肉脯吃瓜子,吃完了瓜子,又從書箱當中掏出了一隻沉甸甸的葫蘆。
葫蘆里裝的是今早剛剛煮好的沸水,晾到溫熱,方嬤嬤方才將沸水灌進葫蘆中,叫她路上渴了可以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