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荀看得呆了。
「我不怕他,只要他能償命,我做什麼都行!」
「夫人……」
裴荀如何見過這般的沈若竹。
他搖頭,仿佛是在不敢相信,自己面前從來溫婉小意的女人,也會有如此疾言厲色的一面。
須臾,裴荀才回過神來。
他正色問:「即便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,即便是賭上了雲渺乃至我們一整個相府的性命,夫人也是如此想的嗎?」
沈若竹不再說話。
「相爺!」
裴荀失望拉開廳堂的門,想要出去。
沈若竹才撲過去抓住他的手。
「殺了他,殺了他……」
她猩紅著眼眶,嘴裡只有三個字。
裴荀回頭看著她。
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沈若竹。
是從未在他面前暴露過,只知道為她前夫癲狂的沈若竹。
人前寂寥了十餘年的宰相,在剎那之間,竟覺得自己心絞陣痛,宛如毒蛇在心頭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他定定地注視著沈若竹,良久,才拂去她的雙手,開門離去。
第三十章 和離
懷王之事,猶如一顆天降巨石,砸在了上京城的半空之中。
此後數日,上京城的,瞬息萬變,人人自危。
裴荀自從那日之後,足足有三日不曾回家。
倒是裴則,馬球賽結束後的這三日間,每日並不間斷,都住在家裡。
祁雲渺知道,自家阿娘應當是同宰相吵架了,因為自從那日她在廳堂撞見他們的異樣之後,宰相便離了家,至今也不曾回家。
而阿娘也直接搬到了她的院子裡,同她住了好幾日。
她問阿娘她和相爺是發生了什麼,阿娘卻不肯告訴她。
她於是又問裴則,裴則卻道:「你把所有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,我便也將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。」
祁雲渺於是便不問裴則了。
不知道便不知道,阿娘叮囑她,每日照舊要好好上課,好好練武。
祁雲渺便只管聽阿娘的話,每日都好好念書,好好學習武藝,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
直至這一日。
宋家學堂下課,宋夫人溫庭珧突然拉住了祁雲渺,遞給她一隻裝了滿滿幾層糕點的食盒。
祁雲渺知道,這些糕點,從前宋夫人都是要她幫忙帶回家給阿兄的。
她便主動道:「多謝嬸母,我會帶給阿兄的。」
可是宋夫人搖了搖頭,道:「渺渺,這些糕點,是帶回去給你阿娘的。」
「帶給阿娘?」
祁雲渺驚詫。
不過詫異過後,她又很快想明白了。
宋夫人和阿娘關係不錯,從前也的確互相切磋過糕點手藝,將糕點帶給阿娘也是合理的。
她於是將東西帶回了家,親自將糕點送到了阿娘的手上。
沈若竹接過糕點,什麼都沒說,挑了一些東西給祁雲渺吃過之後,當夜,便搬回到了主院去。
而巧合的是,是夜,裴荀也終於回到了相府。
兩人在屋中相見,相顧無言,各自無聲地坐了下來。
有關於懷王的事情,裴荀近來連日周旋,總算是將自己在皇帝面前泄露的嫌疑給摘除了。
而懷王一事,既然真是沈若竹捅出去的,那不管是為了沈若竹,還是為了自己,裴荀自然都不會再對其留有餘力。
就在今晨,皇帝終於頂不住百官的壓力,對懷王一事給出了決斷。
此番案子,是由慧王連同定國公府檢舉。
事關皇子,又是兵器大事,案子不管交給哪個皇子,恐都有失偏頗,是以,皇帝便只能交給了刑部連同大理寺、兵部一道,三司會審。
懷王如今已經被押解在了自己的王府中,在此事調查清楚之前,不得出門,不得見任何人。
這樁案子,裴荀這幾月在金陵,可謂是親自調查的,再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,在這般百官的壓力下,皇帝安排了三司會審,便是要不得不放棄這個兒子了。
至此,此番事情也算是就此告一段落。
懷王無力回天,只看皇帝對他的懲處如何。
他看著自己面前的沈若竹。
三日不見,她似消瘦了不少,鴉羽似的眼睫低垂下去,隱約可見一片淡淡的烏青。
裴荀伸手,想摸摸她的臉,可驀然想起她前些日子說的那些話,他的掌心在靠近那張臉頰的地方,又終究停了下來。
沈若竹看見了他的動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