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多,也不多。這些公侯世子的家底,掏掏能出三百萬,不過沒人願意出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視天下為私產,視百姓的買命錢為私產。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。哪怕國家要亡了,敵寇打過來了,這些公侯世家也不會掏出自己的一分錢,而是從瘦骨嶙峋、毫無油水的百姓身上去榨,直到榨無可榨,天下百姓皆反。」
時書齜牙:「我天呢,封建王朝真該死啊。」
「人是非常自私的。擁有得越多,反而攥得越緊。」
謝無熾垂下了眼,似笑非笑:「本次淮南路民叛,正是一群百姓被繁重的苛捐雜稅逼得落草為寇,喊著『蒼天已死,黃天當立』揭竿而起,朝廷只得派兵去鎮壓,結果打死了兵,打壞了裝備,又要花錢去整頓新軍,陷入一種惡性循環。王朝末期大部分都是如此。」
時書意外:「大景竟然是王朝末期了?」
謝無熾:「對,朝代一般分為治世,盛世,,穿越者想要改換日月新天,在王朝的治世和盛世絕無可能。我們運氣很好,現在恰好是末世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時書仔細地上下看他,看到謝無熾眯起眼,帶著沉思的表情。
「你好像個瘋子。」
時書想起了以前聽過的名言,「哪管身後洪水滔天」,謝無熾就有點只顧個人爽,不管他人死活的感覺。
時書抓了抓頭髮,注意力被吸引。
不遠處,有太監尖著嗓音道:「河東南路兵馬鈐轄趙世銳,到——」
時書不禁好奇看去這位武將。
世子換了臉皮,倒履相迎:「趙鈐轄真是赳赳武夫,器宇軒昂啊!」
這次鎮壓百姓起義軍的武將,一位滿臉血腥氣、體格強壯的中年男人,一條傷疤從額頭斷到下頜,是年輕時抵禦異族部落,擔任奪旗陷陣的選鋒軍時被流矢所擊中的,這些年來,也成了他榮耀的證明。
「參見世子殿下。」
「趙鈐轄不必拘禮,請起請起,早聽聞趙鈐轄英姿颯爽,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。今日本世子設宴,特請你來觀賞寺中竹海,晚上,再去看本世子耗數千民力從太湖運來的一顆怪石,請請請——」
趙世銳目光如電,道:「世子殿下,末將本次來,是想詢問軍餉一事。」
「啊!」世子楚惟笑著道,「今日我宴請你來觀賞,良辰美景好時光,不要辜負。這些軍政濁務,改日再議,改日再議。」
「世子殿下!」趙世銳似乎忍無可忍,「本次鎮壓民叛,六萬狼鏑精銳部隊,整整打死三萬人!這剩下的三萬人還要吃飯,死了的將士有喪葬費用,還有親人要安置,延誤一日,數萬人就餓一天。怎麼這種要緊關頭,還分什麼清事,濁事!幾萬人的生計竟然是濁事嗎!效仿前朝那些優遊林下的世家官員,那咱們大景就該亡了!」
世子臉黑一陣,紅一陣,想發火,但狼鏑軍是陛下的新寵,繞是他也不好斥罵,只得咬了牙關:「不要著急,本世子早安排下去,十日之內,必定會給你們下發軍餉。」
趙世銳終於得到了確切的回覆,道:「軍中事雜,末將粗鄙,不懂得怎麼迎合世子的心,就不打擾雅興了,告退。」
說完,這武將竟就真的轉身離去,不再多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