縱然這幾個月以來,殺星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好,他變得更寬容,態度更鬆弛,似乎也更講道理了。可礙於他的累累前科,妖鳥們還是不敢過多期盼這隻黑孔雀反覆無常的善心。
「下次講點更重要的東西,」孔宴秋漠然道,「別為了這點事來浪費我的時間。」
更重要的東西?謀逆叛黨都不算重要了,那還有什麼是更重要的?調料,皮毛枕頭和小孩衣服嗎?
妖鳥在心中狠狠腹誹,只是不敢明著表現在臉上,孔宴秋接著問:「金曜宮動向如何?」
「還是老樣子,」酸與匯報導,「龜縮著閉關不出,不問世事。如今算來,大雪山的金門也有三百多年不曾開啟了。」
孔宴秋來迴轉著爪尖的一朵五蘊陰火,仿佛那是什麼脆弱嬌嫩的名花。他的眼神冷得可怕,瞳孔里空蕩蕩的,什麼東西都照不出來。
這極有可能就是他要縱火行兇的先兆了,妖鳥們收緊雙翼,腳爪蜷縮,後背緊繃,時刻準備著一飛沖天著逃跑……或者垂死掙扎著尖叫。
五蘊陰火翻滾的頻率越發暴烈,越發難以遏制,突然,孔宴秋的耳朵尖一動,閃電般低頭,看向大地。
他掌中的毒火瞬間熄滅了。
他沒有對這些劫後餘生的下屬再多說一句話,而是一振雙翼,尾翎甩動,在蒼穹中帶起數道優雅的雲痕,俯身飛向地面。
黑孔雀的身影在火山上盤旋片刻,找到了那個呼喚自己的聲音。
「怎麼了?」他落在地上,看見巫曦正扒在大石頭的縫隙上,探頭探腦地往裡張望。
巫曦抓起一把泥土,湊到他鼻子前頭:「你聞,這是什麼味道?」
孔宴秋雖然不解,還是依言湊過去,輕輕一嗅。
「有毒?」他皺起眉頭,即便毒液的氣味非常淡,他還是能聞得出……
等一下。
孔宴秋越聞,就越是湊近,那氣息腥苦的毒液,就像一個楔子,打開了他深埋在神魂中的某種開關,讓他覺得……覺得……
「不是,你的牙齒變尖了!」巫曦一聲驚呼,「你餓了嗎?我看你好像快要流口水了,怎麼回事?」
——覺得很有食慾。
巫曦震驚地望著他,眼神十足悲憤,仿佛在譴責一個大叛徒:「餓了就跟我說啊,怎麼可以對地下的泥巴露出很想吃的眼神呢!」
「對不起對不起,」孔宴秋趕緊道歉,很納悶地撓著後腦勺,「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……」
他走近巨石的縫隙,也學著方才巫曦的樣子,往裡頭張望。
「我剛剛在摘茴香,發現地上有被毒液腐蝕過的痕跡,一路跟著,結果發現了這個被堵死的通道,」巫曦解釋道,「我很想鑽進去看個究竟,但一個人又不安全嘛,就想著叫你一起。」
孔宴秋思索一下,他再不想管天上那些憊懶無能的手下,而是選擇輕輕抖開尾翎,用神光無聲地削去攔路巨石的一小部分,露出一個可供兩人通過的道路。
「你若覺得好奇,下去看看便是了。」
巫曦提著茴香小籃,毫不猶豫地躬身一鑽,跑在前面,不忘回頭警告:「不許再對著泥巴流口水!」
孔宴秋跟在後面,無奈地道:「是,知道了。」
繞過堵路的巨石,眼前豁然開朗,卻是一條偌大的圓形隧道,人站在其中,恰如一粒米置於米缸中。其寬闊程度,簡直有要把火山內部掏空的架勢。
「我的老天,」巫曦喃喃道,「這是誰修建的地道,莫不是供巨人出入使用的?」
地道內的空氣渾濁難聞,巫曦不得不屏住呼吸,孔宴秋即刻揮動雙翼,帶來一陣清新強勁的風。
「不,這不是給人走的路,」孔宴秋來到石壁旁側,他摸著堅硬石頭上的紋路,觀察著這不同尋常的刮擦痕跡,「準確地說,這不是給人型生靈走的路。」
巫曦點燃靈火,照亮了黑暗的空間。
他湊近了觀察,發現石壁上的刮痕呈現出橫向的流線型,而且間隔很寬。他猜測道:「看起來,應該是某種很大的蛇……?會是什麼呢,巴蛇?肥遺?鳴蛇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