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景元跪得筆直,眼睛一眨不眨直視這扇殿門。
身上的體溫,很快就在冷冽的寒風席捲之下,漸漸散盡了。
為了保持清醒,他只能強迫自己想一些開心的事情,依稀記得,一年前也是這樣的大雪天。
他和師尊被囚困在魔域中,那裡冰天雪地,滴水成冰。
沒了靈力之後,烏景元孱弱得跟小貓兒一樣,可為了給同樣重傷難行的師尊取暖,他便脫下自己所有的衣服,赤|裸著身子,緊緊抱住師尊。
眼睛不能視物,他就摸索著,抓住師尊的雙手,一遍遍往師尊掌心哈氣。
昏迷中的師尊念著口渴,他就含了一嘴的冰雪,融化成水後,慢慢渡進師尊嘴裡。
師尊的唇很冰,也很滑膩,像是塗抹了胭脂一般,唇與唇觸碰到時,比想像中更柔軟。
烏景元不敢生出半點褻瀆之心,一心一意只想給師尊渡點水,可心裡還是不免泛起幾絲漣漪,甜蜜在胸膛炸開,堵得嚴絲合縫,他那時像一隻見不得光的陰溝老鼠,小心翼翼守護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珍寶。
那時雖冷,但有師尊在,似乎無論發生了什麼,都能咬牙熬過去。
眼下烏景元卻有一種自己快熬不住了,很快就會被凍死在雪地里的錯覺。
師尊始終沒讓他起來,殿裡也靜悄悄的。
似乎是在等孔鴻明醒來後,才會鬆口。
他凍得厲害,身子很快就在寒風驟雪中佝僂起來,慢慢被覆蓋成了小雪人。
烏景元眼睫上都是雪,哆哆嗦嗦往掌心哈熱氣時,眼前又陷入了一片慘白,視線變得模糊不清,連眼淚是怎麼滾出來的,都不知道。
不知又過了多久,殿裡總算有了點動靜,孔鴻明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,隱隱還帶點哭音:「師,師尊?真的是師尊?我不是在做夢吧?我是不是已經死了?」
師尊溫柔的聲音很快從殿裡飄了出來,「傻徒兒,有師尊在,你怎麼可能會死?」
烏景元暗暗大鬆口氣,既然小師弟醒來了,想必不會有生命危險了,緊繃著的神經,驟然放鬆下來,人的意志也隨之瓦解。
眼前緊接著一黑,烏景元倒在了地上,無聲無息的,像秋日樹上枯黃的葉子,比雪落的聲音還輕。
意識斷開的前一刻,他恍惚間看見了熟悉的雪色身影,在向他一步步走來。
第11章
小師弟雖然醒了,但傷及了心脈,如今還下不得床,短暫的清醒後,就再度陷入了昏迷。
在這期間,烏景元作為「主犯」,被關押在牢房裡聽候發落。
一般來說,被關押的受過弟子,為防逃跑,或者畏罪自盡,都會戴上沉重的枷鎖,其上蘊藏抑制靈力的符咒,更有甚者,要往腳踝里釘骨釘,用鐵鏈鎖住。
但烏景元本身就是廢人一個,因此算是因禍得福,躲過一劫。
饒是如此,在地牢里的日子也不好過。
天寒地凍的,地牢里什麼都沒有,三面石牆,一扇鐵門,沉重的大鎖卡擦一聲,從外鎖住。
除了右上角巴掌大的透氣孔之外,四下一片昏暗。
烏景元點了火燭,蹲坐在角落裡,把手攏在衣袖中,緊緊抱住雙膝,可體溫還是逐漸流逝,很快就凍得四肢發麻。
為了不被凍死,他只好伸展著僵直的骨頭,盤腿坐好,不下於千萬次的,再度嘗試運轉靈力。
可早已枯竭的氣海空空噹噹,丟個石頭進去,都能聽見百十來道迴響。
烏景元緩緩睜開眼睛,望著自己空無修為的雙手,滿臉黯然。
忽聽外面傳來腳步聲,仰頭一瞧,來人竟是小師叔。
烏景元驚訝的同時,又有一點失落,強打起精神站了起來,兩手下意識去抓鐵門,還被其上流轉的符咒蟄了一下。
不怎麼疼,就是有點麻。
「小師叔,您怎麼來了?」
「我能不來嗎,我不來誰給你送溫暖?」
顧瀾夜從乾坤袋裡扯出一條加厚的被褥,透過鐵門的縫隙往裡塞時,才發現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——被子太厚了,壓根塞不進去,不小心觸碰到鐵門,被符咒打的噼里啪啦,火星子飛濺,可比靜電難纏多了,發出一陣鬼叫。
「嘶哈,早知道還是拿條薄被了,這他媽誰設的鬼東西?怎麼打手上這麼疼?!操!」
話音未落,顧瀾夜就意識到了什麼——除了他那個冰塊臉師兄,應當也沒人會這麼無聊,畢竟都被關押到這裡來了。
不跑審問過後,不一定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