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剛擦黑,他就吩咐徒兒放下手頭所有的活兒,趕緊鑽進顧瀾夜特意給他燒的暖炕上,舒舒服服睡覺去。
他家書書很聽話的,軟軟糯糯應了聲「知道了,師尊~」
有這樣聽話的徒兒,顧瀾夜非常滿意,反而不知師兄成天到晚裝什麼的,居然對同樣乖巧的徒兒百般疏遠,活像是天生被欺師滅祖的命!
「你嘴裡又在嘀嘀咕咕什麼?」
身後冷不丁傳來熟悉的聲音,嚇得顧瀾夜一哆嗦,手裡攥的一把藥材全撒出去了。
猛一回頭,這才發現來人是師兄!
「你,你這個人怎麼走路沒聲兒啊?!」顧瀾夜下意識往旁邊退了退,一邊小聲抱怨,一邊彎腰去撿藥材,「今個是什麼風啊?居然把師兄您老人家吹來了?」
蒼溪行無視師弟言語裡的調侃,目光四下逡巡,問:「寧書呢?」
「睡覺去了啊,你以為我是你啊,捨得把那麼乖的徒兒,往鳥不拉屎的思過崖關?」
顧瀾夜對這事還耿耿於懷的,原想著,等死老東西一閉關,立馬先斬後奏把小可憐接回來。
結果就是,死老東西既不閉關,師兄也不許他往思過崖挨,甚至設下了結界,寧書就算變回了小蛇,也依舊鑽不進去!
誰知道這死男人又抽什麼風!
顧瀾夜把藥材撿起來後,還暗暗翻了個白眼。
「他倒是肯聽你的話。」蒼溪行淡淡道。
「那是自然!這放眼整個修真界,就屬我們家書書最乖巧懂事了,我讓他朝東,他不敢朝西,我讓他追雞,他不敢逮狗!不像某隻不懂事的鳥,仗著師長的寵愛,能把黑的說成白的。」
顧瀾夜冷哼道,不是吹,就算他隨口說一聲,好想吃蛇肉羹,他家書書第二天就會把自己的尾巴剁下來,給師尊弄一碗肉羹來。
就是這麼聽話。
「鴻明自有鴻明的可愛之處。」
蒼溪行抬眼瞥了過去,看著師弟得意的嘴臉,腦海中又閃過景元睡著時的可憐樣子。
同樣為人師尊,他做得確實不如師弟好。
「那你舉個例子聽聽?」顧瀾夜露出一副很驚奇的樣子,「我倒是不知道熊孩子有哪點可愛了。」
蒼溪行闔眸,稍作沉思,滿腦子都是從前的景元。
「這是徒兒新做的桃花酥,請師尊嘗一嘗!」
「師尊每天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,陪徒兒吃飯?」
「師尊,徒兒幫您束髮罷?」
「師尊……師尊……」
耳邊迴蕩著一聲聲甜甜的,清脆的師尊,那一幕幕親如父子般的畫面,如同發生在昨日。
可仔細想來,景元已經很久沒那麼開心地喚過師尊了,自從景元淪為廢人之後,他也很久沒有仔仔細細看過景元的臉了。
「說啊?」顧瀾夜雙臂環胸,激將道,「師兄再不說黃花菜可就涼了,多說幾條出來,讓我也見識見識。」
「……」蒼溪行這才回過神來,凝眸瞥了眼師弟,而後便開門見山,說出了此行目的,「景元的腿骨沒有長好,你可有法子重新替他接骨?」
聞言,顧瀾夜也迅速正色道:「不可能!我對自己的接骨技術非常自信,我把看家本事都拿出來了,怎麼可能沒長好?是不是你又罰他長跪了?!」
最後一句話出口時,明顯帶了幾分怒。
見師兄沉默不語,算是默認了,顧瀾夜一聲「操」,差點脫口而出,瞪著眼惱怒道:「師兄啊師兄!你讓我說你點什麼好?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心疼景元了嗎?師兄又不是個糊塗蛋,是非曲直我可不信師兄心裡不明白!」
「縱然再如何愧對小師妹,再如何愛屋及烏偏愛鴻明,也該有個限度吧?」
「師兄心知肚明,景元從來就不是個有半點壞心思的孩子!」
蒼溪行不想談論玉瑤,斂眸沉聲問:「你只管說,能治還是不能治?」
顧瀾夜被他這種使喚人,還有理似的態度氣到了,心想,我可不是你們師徒play中的一環,少拿醫修不當人!
我前腳才把人治好,後腳就把人給嚯嚯了,真當我是華佗在世啊?
「治不好!」顧瀾夜擺了擺手,氣憤地說,「腿骨現在都長好了,還怎麼治?壞就壞了,反正他身上壞的地方還少嗎?」
「……」
蒼溪行便不說話了,眼底閃過不可察覺的傷痛,半晌兒之後,他又問:「當真沒有法子麼?你需要什麼東西,只管提。」
「需要你的關心,你的寵愛,你給得了麼?」顧瀾夜哧的笑了一聲,「人家景元一心一意,把你這個師尊記掛在心裡,可你倒好,偏心偏到九霄雲外去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