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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懷鈞將折下的花枝悉心擺好。

這是今日供在墓前的花束,他會挑園中開的最艷烈的花朵,讓心愛之人時時都能看見春景。

他自說自話:「我家小衣,當然是世間最美、最可愛的。」

「亭台樓榭,瑤池寒水,百花深處,最宜觀美人。」

「你知道嗎?真正的美,是最鋒利,最能殺人的……」

「我年輕氣盛時,仗劍在手,欲與天公試比高。可一見到他,我心跳的厲害,差點連劍都不會拿了。」

「花非花,霧非霧,一見誤終生。」

被仙人糊了一臉恩愛的老祖:「……」

弱小,無助,可憐。

他不想知道這麼多,會死的很快的!

老祖垂死掙扎:「仙君,那這須彌山地火重燃,該怎麼辦……」

裴懷鈞轉身,青衫飄拂,春風楊柳拂面時的溫柔。

他的笑容卻沉在陰影里,格外懾人,「嗯?你說,小衣愛我,念念不忘,會回來尋我?」

「借爾吉言。」

看似清霽無暇的仙人,眼底幾許痴狂癲色,薄唇卻淺淺勾起。

「我已經,等不及與他重逢了。」

第2章 東君廟詭話(1)

須彌山外數百里,山野荒郊封道,杳無人跡。

一身緋色華衣的美人,執著紙傘,走出茫茫大雪。

天地剎那飛白。

風雪飄落,傘骨微傾。雪裡紅梅的傘面下,露出一張蒼白又冶艷的容顏。

非花亦非霧,非鬼也非仙。

殺人的很。

十日後,不歸原。

離開地火翻湧的須彌山,衣絳雪才發現,外頭是嚴寒冬日。

他在茫茫雪原飄蕩十來天,別說是人,連個鬼影都沒有。

衣絳雪從鬼傘里捧出一隻蓬鬆的小鳥,「小啾,你指的路對嗎?」

這是他從雪地里撿到的「報信鳥」。

靛藍尾羽,喙尖尖的,頭頂丹朱色的絨毛,可愛得很。

報信鳥擅長尋路,哪怕是引死者往渡黃泉,所以別名「黃泉信使」。

因為他說話時總是啾啾啾的,衣絳雪給他取了個名字,叫小啾。

並臨時養在了鬼傘里,當導航。

令人見之寒膽的紅衣厲鬼,卻頭頂一團絨絨的小鳥球。

他微微歪頭,一臉天真無邪。

強烈的反差感。

小啾努力蜷縮羽毛,欲哭無淚。

雖然有鬼傘遮風擋雪,凍不著它了。

但這陰風嗖嗖的,厲鬼的冷也不遑多讓啊!

小啾收攏翅膀,嘰嘰喳喳,科普:「主人,您有所不知。兩百年前天裂,夜晚通幽冥,會有許多鬼怪遊蕩,非常危險。太陽出來後才會離去。」

「遇到更凶煞的鬼怪,根本不受限晝夜,只要撞見,很容易橫死。」

衣絳雪沉吟:「夜晚,危險?」

他在外頭遊蕩十來天了,怎麼一直沒發現這點。

反而覺得夜晚精神頭更足了。

小啾補充:「一輪月亮的夜晚還不算最危險。每逢十五,三輪月亮都會變成血色,就像今天,是鬼怪最凶煞的時候。」

「啾啾啾,一般到了黃昏,我們這樣弱小的精怪都會選擇回巢躲避。老祖宗說,大部分人族聚居的城池會有『幽冥司』巡視守護,夜晚點上『鎮魂燈』,可保家宅平安。」

「就算要在山野過夜,也要尋找正神廟宇落腳。只要遵守『禁忌』,鬼怪就不敢進去啾——」

這與衣絳雪生前的模糊印象出入很大。

他還活著的時候,好像不需要這樣謹慎地辟邪。

看來,一切和那個名為「天裂」的大災變有關。

衣絳雪認真問:「如果這樣的夜晚,沒有在安全的棲身之所,會遇到鬼?」

「萬一遇到打不過,會死嗎?」

小啾:「……您好像、大概、也許是個鬼誒。」

還是最最可怕的紅衣厲鬼。

在這風雪天的山野里,不分白天黑夜,遊蕩十來天,衣絳雪卻什麼也沒碰見,難道是運氣好嗎?

他這身煞烈鬼氣,莫說是人,連其他鬼怪都不敢接近。

愣是被動達成了「千山鳥飛絕」的境界。

小啾搖頭晃腦,把思緒里的驚嘆號趕出去:「再往前十里,有座東君廟。每到夜晚,廟祝會給沿途旅人提供庇護,去那裡投宿准沒錯。」

他說:「東君生性慈悲,也是唯一不會將弱小精怪拒之門外的好神仙。我們精怪不進主殿,也能在東君廟的院子裡躲避鬼怪。其他神仙不在此世,只有廟宇和神像,沒那麼強的法力啾。」

等等,他讓紅衣厲鬼去東君廟躲避鬼怪,好像哪裡不對……

小啾的豆豆眼突然黯淡。好像這一瞬間,他被什麼控制了心神。

「小啾?」衣絳雪似乎察覺了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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