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推測:「接下來, 一人只能選擇一盞燈籠,選錯就可能死在黑夜裡。」
「拿著白燈籠的幻影身穿白衣, 面如金紙,似是鬼的模樣;紅燈籠的幻影,腰有配刀, 似乎有官職在身;綠燈籠則是布衣幻影, 穿草鞋,挑扁擔,像是平民百姓。」
裴懷鈞:「那就檢驗真假。小衣, 你試著拿取看看。」
衣絳雪點點頭,俯身撿起燈籠。除卻白色燈籠外,其他兩盞,他伸手碰到就消散了。
裴懷鈞成功排除一個選項:「只有鬼能拿起的白色燈籠。鬼能拿的,人自然不能。」
目光移到餘下兩種顏色上,「紅色和綠色,分別是什麼用處?」
判斷時間不多,不然地上燈籠沒人拿取,會在幾息間消失。
「那就試一試。」裴懷鈞拿起紅燈籠, 他畢竟不是凡人,試錯沒什麼成本,「會發生什麼?」
衣絳雪蹲在他身邊,鬼氣低徊,一雙空洞的眼眸看向霧氣深處,「似乎有不妙的氣息。」
他揚鞭破空,向霧氣深處抽去,「有鬼被吸引來了,這是引鬼的燈籠,丟掉。」
裴懷鈞聞言立即丟棄,霧氣里的動靜慢慢消散了。
他最後將綠色燈籠撿起來。握住燈籠杆時,綠色火光騰地亮起,以人為圓心,照出一片穩定的光亮。
「大概是這盞。」裴懷鈞明顯感覺出不同,綠色燈籠的光明顯有溫度,「綠色燈光照亮的地方是相對安全的,能一定程度上屏蔽鬼的感知,我猜測,效果是把人暫時偽裝成鬼,即使是人,也能不被覺察地混入鬼群之中。」
不過,這盞燈籠的燈油不多,粗略估算,大概只夠燃燒一夜。
燈籠到手,黃昏也快結束了。
不多時,暗夜徹底降臨鬼城,天空懸掛三輪詭異如豎瞳的月亮,鬼城的真面目逐漸展現。
裴懷鈞提著綠色燈籠前行,衣絳雪將白燈籠藏進鬼霧裡。只要和他接觸,即使光源不外露,也算「拿著」。
鬼可以使用白燈籠,他總覺得是有用的,帶著為好。鬼城危險無比,說不定夜晚就沒有燈籠的產出途徑了。
裴懷鈞似乎來過這裡,介紹這座前朝首都的口吻,也有些熟稔:「大京是前朝國都,兩百年前最繁榮的城池。往右通向平康坊,傳聞當年那裡多是秦樓楚館,徹夜笙歌,十分熱鬧;往左是大京西市,匯聚千門百業的店鋪,不僅有天南海北的商旅往來,有時也會遇見仙門修士擺攤,時常淘到稀罕貨。沿著中軸線往前走,沿途有金吾衛守衛,戒備森嚴,道路兩側分布各王公貴族的宅邸,終點是前朝皇宮的午陽門。」
這些繁華,也都是大京的過去式了。
雖然刻意不提,但他們都清楚,這座鬼城當年至少埋葬了幾十萬人的生命。
以至於在「亡國太子」化黃衣厲鬼時,這座鬼城的鬼仆數量,在厲鬼里也是穩坐第一名。
「這裡,連東君當年都忌憚幾分,不能輕易封印。」裴懷鈞攥緊了燈籠杆,幾分悵然,「封印之途,在如今光景下,不過杯水車薪。就算是仙人,也在碌碌無為,苟且度日。」
衣絳雪習慣性地附在他的背後,作背後靈。聞言卻摸摸他的頭,「不哭,你做的已經很好了。」
裴懷鈞一怔,背脊頓時酥麻。他果然是太放鬆了,方才竟然無意識地從仙人的角度發表評價。
凡人對神仙的事情,總會有種抽離感。而他不會。
小衣似乎也沒注意到不對,明明兩人談到的是東君,他卻在誇獎他「很好。」
「小衣……」他欲言又止。
「連東君都做不到,你作為人,卻能直面鬼城,難道不好?」
衣絳雪猛地湊過來,臉龐瑩潤如玉,幾乎能數到他顫動的睫毛,他無腦誇誇自己養的人:「裴,你很棒的,別難過喔。」
裴懷鈞心臟怦怦跳,小衣原來真的是在誇他,而不是意識到他與東君是同一人。
在幽綠的燈光照耀下,夜晚的城池,一切都寂靜無聲。
「接下來,我們往哪裡走?」衣絳雪拽拽他的袖子。
裴懷鈞從恍然里回神,得出結論:「青樓,商鋪,皇宮。我們要從這三個選項里,選出可能存在『安全的房間』的地方。」
「皇宮暫時不用想,第一日沒摸清楚情況,不適宜與此間主人直接碰面。其他兩處究竟如何,去了才知道。」
「小衣,你覺得我們先去哪裡比較好?」裴懷鈞把選擇權交給了衣絳雪。
有時候,最了解鬼的一定是鬼。
小衣的直覺,說不定比他分析半天還要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