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來,鬼宅被合併至衣絳雪的鬼蜮里,他們還返回取過一次東西。這佛像大概就是那時候跟上他們的。
「如果是那時,難道,我們一直沒察覺?」
裴懷鈞也很意外,能夠瞞過神仙和厲鬼的眼睛,直到現在才顯形,說明這神像來頭絕對不小。
衣絳雪眉眼泛出一絲天真的殘忍,「不乾淨,那就捏碎!」
卻不料,那石刻佛像立即開始掙扎,觸手泛出滑膩液體,鬼藤纏不住,竟然教佛像瞬間掙脫。
數十隻觸手並用,佛像搖搖晃晃,一溜煙向前爬去。
「追!」裴懷鈞看到那觸手上頂著的佛,「我們都沒察覺,只有一種可能:這佛像本身就是鬼的一部分,一直藏在鬼蜮里。而這『大慈恩寺』就是本尊的鬼蜮,才不得不在此顯化。」
「前朝時流行供奉一種邪神,名為『阿曼密佛』。當年大京城內,密教勢力龐大,亦有不少王公貴族在供奉,甚至皇室之中都有信眾。」
衣絳雪用鬼霧把裴懷鈞一卷,循著鬼藤指引的方向,扛著就跑,「追——」
裴懷鈞被小衣運著,顛來顛去,暈頭轉向:「……」
救命,他不是行李。
小衣開鬼霧的方式太野馬了,暈鬼霧了。
沿著佛像逃跑的軌跡,不多時,他們就在聳立黑暗裡的寺廟前停下。
寺廟高大巍峨,籠罩迷霧,孤零零的,並不與任何實際存在的建築聯通。
寺門前的匾額上寫著「大慈恩寺」。
裴懷鈞終於從鬼霧裡下來。他難得這樣狼狽,撩起凌亂墨發,撫平褶皺的青衫,才辛苦地平復呼吸,「小衣,下回鬼霧開的慢些,不要頻繁漂移,暈……」
衣絳雪歪頭:「哪裡暈了?我一點也不暈呀。裴,要不要再鍛鍊一下,多坐幾次就不暈了。」
裴懷鈞絕望地閉起眼睛:「……不了,謝謝小衣。」
他按著眉心,掃視四周,視線落在寺廟的紅漆大門上:「小衣,你仔細看匾額上的字。」
「……是大慈恩寺,不,不對。」
衣絳雪定睛一看,卻發現四個字化成了極其古怪的生僻符號。
厲鬼迷茫臉,他沒學過這些字:「我不認識。」
裴懷鈞:「是『畣齹??笥』。」
雖然同音,字形卻罕見,讓人分辨不出。
厲鬼有些萎靡,他忙安慰,「是生僻字,小衣不認識很正常。」
鬼藤漂浮在半空中,指著的方向在寺內。
衣絳雪看向緊閉的大門,牆壁上有一道濕滑黏膩的爬行痕跡。
他偏頭:「那東西逃進去了,繼續追嗎?」
想要追進去,首先也得想辦法進入佛寺。
裴懷鈞試著推門,發現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撓。他退後一步,讓衣絳雪去試,也不行。
他搖頭:「用尋常的方法,好像進不去。」
「像那個古怪佛像,翻牆進去呢?」
衣絳雪試著操縱鬼藤越牆,卻被屏障打回來。他拎起有枯萎發黑的鬼藤,「屏障上有好多月光的污染,不能硬闖。」
這反倒提醒了裴懷鈞,他撫著下頜,思索道:「按照禁忌的提示,大慈恩寺大概是幫助人解決污染,避免墮為鬼怪的地方。」
「進不去門,難道是因為我們的污染值不足?」
裴懷鈞越想越覺得可能,畢竟他是仙人,就算被月光照到,污染也不會在他身上停留太久,離開月光籠罩就直接就散掉了,更不可能墮鬼。
小衣已經是厲鬼,也不會被來自幽冥的月光影響。
他們幾經周折來此,自然不可能原路折返。
大概,只有將墮未墮的人前來尋求解決方法,才能敲開佛寺的門。
「小衣,你試著污染我,把我變成鬼。」裴懷鈞有了解決方法。
他轉頭看向衣絳雪,微笑:「來,試著把我轉變為鬼仆。只要我轉化鬼怪程度超過一半,哪怕只有片刻,也足以敲開大門。」
書生的精神狀態真是異常,平白無事竟然想做厲鬼的鬼仆。難道墮入鬼道,為鬼驅使是什麼好事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