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保一腦門汗,癱坐下去,「我只是……猜測……」
滿全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,問林秀禾:「在你公公死亡前幾天,他是否出現嘔吐腹瀉的症狀?」
「是。」林秀禾答道,「公公說是著涼了,還吃了些風寒藥。」
「蓖麻籽中毒後,並不會立刻致死。前幾天會嘔吐腹瀉,經驗屍,死者身上出現紅疹,這些都符合蓖麻籽中毒的症狀。蓖麻籽之毒很難檢驗,我一時也沒有發現,後據證人所說,孫保早年便是做蓖麻油生意,你們屋後至今還種植了大量的蓖麻。」
滿全敲了敲桌子,說:「孫保,你之前說,反正房子遲早都是你的,為什麼改變了主意,要痛下殺手呢?」
孫保還在喊冤,「這不過是縣尉您的推測,您說我下了毒,可有物證?可有人證?」
滿全說:「那我問你,你這個天天混跡賭場不著家的人,前幾日倒是在家殷勤侍奉,左鄰右舍可都說,還以為你轉性了,但沒堅持兩天,又回了賭場。」
「平時湯藥都是妻子侍奉,而在你父親死亡前幾天,都是經過你的手。符合蓖麻籽毒性發作的時間,這是人證。」
「煮藥的瓦罐我已經取來,熬煮的白水餵耗子,耗子都活不過兩天,這是你要的物證。」
「除此之外,還有一樣東西。」滿全手中捏著一封書信,「這才是你殺父的真正動機。」
孫老漢近些年身體不好,早早寫下遺書。自己死後,孫家所有財產都由兒媳林氏繼承。
孫保抵押房子的契書成了一張廢紙,殺父休妻是他賭徒生涯的最後一步棋。
兩個小孩在縣衙院子裡玩,突然一陣風吹來,畫像飛了一地,衙役發出了絕望的呼喊聲。
縣尉的公子們非常殷勤地跑去追逐畫像,一張張地碼起來。
小寶站在凳子上幫忙鋪平,他看著畫像上的人,突然哎了一聲。
「小燕小燕,你來看!」
滿燕也爬上去,兩個人都看到了畫像上之人眼角的那道疤。
他們跑到前面去找爹,滿全剛好回來。
他伸手把兩個娃娃抱起來,說:「你們幫了大忙,爹請你們吃飯!」
滿燕拽了拽他,說:「那個畫像……」
「畫像?哦,通緝令上的?對了,上次說要給你們講講他的故事,正好閒下來,現在就講。」
雖然有話要說,但還是聽故事更重要。
「那人年少時家裡遭了土匪,本來和隔壁的姑娘都要訂親了,對方見狀毀了婚約。家人被害,他的也嫁給了別人。」
小寶發問道:「那他怎麼也會變成土匪呢?」
「要報仇,家人都被土匪所害,他只能做更厲害的土匪。」滿全覺得自己的評價不太合適,補充道,「他專劫那些為富不仁的人——就是有錢,但是干很多壞事、欺負別人的那些人。他拿那些錢去接濟窮人,所以大家都不怕他。」
兩個小孩看向對方,很默契地同時嘆了口氣。
滿燕問:「如果爹遇見他,會抓他嗎?」
滿全說:「很多年前,我和他打過交道。這個人像泥鰍,沒那麼容易被抓到。」
滿燕追問:「那你遇見他,會抓他嗎?」
冬日清晨,屋檐樹梢上掛了一層薄雪。
林秀禾要離開臨安,她在城門前看見了等待多時的滿縣尉。
她立刻跳下馬車,上前作了揖,眼中隱隱有淚光,「多謝縣尉為我洗清冤屈。」
滿全一擺手,看了一眼馬車,問道:「你往哪裡去?」
林秀禾不自在地捏了一下衣擺,說:「想換個地方生活。」
滿全說,「也好,這裡的事都忘記吧。」
「您……是什麼意思?」
「你隔壁的那個傻大個聽說被家裡人接走了,已經好多日不見他了。」滿全說,「我記得,你年少時本來有婚約,卻無奈對方家中變故,你無力與家中抗衡,只好解除婚約,嫁給了當時家中還算殷實的孫保。」
她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半步,馬車的門帘微動。
滿全微微笑了一下,「有些事情,雖然法理不容,但人心所向,也無可奈何啊。」
馬車緩緩從他身邊經過,滿全側過頭,「下次藏好一點,小孩子都能識破你。」
春去夏來,立夏這天是滿縣尉三十六歲生辰。
鄰里街坊一道道菜送過來,一張大圓桌擺滿了。
最高興的是兩個小孩,過年也沒有這麼多的好吃的呢!
兩個小孩也準備了壽禮,兩個人捧著一張大紙來獻寶。
他們現在還是只會寫些大字,兩人齊心協力為縣尉進獻了一張書法大作。
打開來看,上書歪歪扭扭的「清如水,明如鏡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