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己托著腮想了會兒,「不過爹力氣那麼大,應該不會這麼辛苦。」
他們回去時,其他床鋪上都已經睡滿了人,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他們走過去。
有人突然擋住了他們的路,那幾個人比他們高一頭,手裡竟然拎著他們的包袱。
滿燕立刻上手去搶,對方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腳,他痛得躺在地上翻滾了幾下,一時爬不起來。
那人作勢又要踹,小寶撲在滿燕身上,瞪著他們喊道:「不准打他!」
對方把他們的包袱打開,裝在裡面的衣物全都掉了一地,那些人還很嫌棄地踢了一腳,說:「好歹也是當官的,這麼窮酸。」
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,很警惕地盯著他們。
胖些的那個拎著小寶的領子,把他拽起來,說:「你們剛來,還不認識大哥。」
那個踹了滿燕的人黑瘦,臉上長滿了麻子,用鼻孔哼了一聲。
「你們身上帶了什麼值錢的沒有?拿出來,以後在這裡大哥罩著你們,別說一點饅頭,能讓你們頓頓都有肉吃。」
這間居室里那麼多人,沒有一個敢說話,所有人噤若寒蟬。
滿燕爬起來,把小寶擋在身後,說:「我們沒有值錢的東西,我爹是最清廉的好官,你們都不知道嗎?」
那群人頓時大笑起來,「你不知道嗎?你爹是被人從京城踹出來的,他是罪臣!是犯官!來到臨安縣還扮上青天大老爺了,笑死人了。」
「你胡說!」
滿燕和他們撕打起來,他人小小的,勁卻很巧,看著那幾個人摔了個狗吃屎,小寶在旁邊很用力地鼓起掌來,哈哈笑個不停。
麻子臉罵了兩句,那幾個小嘍囉也不和他們糾纏了,憑藉蠻力捉住他們,死死地把他們按在地上,一掙扎臉上就挨了兩下,很快半邊臉都腫了起來。
巡查的院衛聽見動靜,拎著竹條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頓抽,怒斥道:「剛來就惹事!再有下次,等著關柴房吧!」
在救濟寺的這幾天,挨打又挨餓,他們人小,卻總被分去干很重的體力活,到時辰總是趕不回來,時常沒有飯吃。
這天一早,又被分去擦洗大堂,快到吃午飯的時辰,聽見院衛吆喝,「滿魚滿燕出來,有人找。」
冷大夫帶著兒子來看望他們,正在給守門的院衛塞錢。
米阿婆帶著文織也來了,提了幾個食盒,一見他們,眼淚就掉下來了。
兩個孩子坐在門口,光顧著埋頭吃東西,感謝的話都來不及說。
「這才來幾天,把孩子打成這樣。」米阿婆抹著眼淚,把他們的袖子捋起來,全是青紫的傷痕。
冷聽竹沒說話,讓天冬拿了藥來,拉著他們塗藥膏。
文織叉著腰站在旁邊,突然悶著頭要往裡沖。
「你幹什麼去?」米阿婆拉住她。
「誰打的!我要放蛇咬他們!」
「行了行了。」阿婆抹了抹眼淚,說,「他們也太不近人情,這么小的孩子,我們也能餵大,為什麼非要扔到這裡來受苦。」
滿燕抬起頭,問:「他們為什麼要抓我爹?」
冷聽竹摸了摸他的腦袋,說:「朝廷要推行淳豐新法,其中的一些新章程本來是好意,但是有些人要拍宰相的馬屁,他們就逼迫百姓去向官府借錢,借了還不起,就要賣屋賣田。你爹不願意做這種事情,被人說是藐視新法。」
「他們……他們說我爹以前在京城當官,是真的嗎?」
「是,你爹在京城也是好官。他就是因為反對新法施行,才從四品大官,變成了九品芝麻官。」
滿燕聽不懂官大官小,他只知道爹一直都是好官,就咧開嘴笑了。
他們這些天太累了,吃飽後就一左一右趴在阿婆的腿上睡著了。
冷天冬站在一邊偷偷抹眼淚,文織憤怒地來回亂走。
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,一直樂樂呵呵的兩個小孩都變得眼淚汪汪,全是傷痕的小手緊緊拉著阿婆的衣角。
冷大夫忍不住嘆氣,給他們一個錢袋,說:「你們拿點錢,給院衛們。」
他們拒絕了,說:「會被搶走的。」
回去睡覺要輕手輕腳,不被那些人發覺,就不會來找他們的麻煩。
「你們挺舒服啊,出去偷懶這麼大半天,活都讓別人幫你們幹了。」
還是沒躲過。
對方人多勢眾,還是不要吃眼前虧為好。
滿燕緊緊拉著小寶的手,怕他忍不住衝上去罵人,說:「我們明天會多干點活的。」
麻子臉在他們身上亂摸,說:「還有人來看望,這麼好命,他們沒有給你們一點錢嗎?」
小寶往後躲他的手,「沒有錢!」
窗外有燈火閃過,麻子臉一招手,其他人很迅速地鑽回了床上,他抬手把水盆扔在地上,發出巨大的一聲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