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慰嫌惡地看了眼衣裳濺上的血點,道:「真是晦氣!」他順手將捏著的碎瓷扔到眼神怔愣的黑甲衛腳邊,頤指氣使道:「沒長眼啊?還不趕緊把這裡收拾乾淨!」
說完,他一步一晃地離開了校場。
饒初柳緊抓著金轎轎底的橫樑,透過轎邊垂著的金色紗幔影影綽綽往外看,那兩個黑甲衛憤憤不平地罵了幾句「這個病秧子怎麼還不死」「是少爺又怎樣?還不是個只配做人畜的賤民!」「仗著是城主唯一的子嗣,倒爬到咱們頭上來了」,一人清理著血跡,一人則隨意將屍體收到了儲物袋中。
茂茂心音道:「為……轎……里?」
饒初柳同樣用心音回答:「不可,要是去轎子裡面,司宮譽一進去,就能發現。」
實際上,就算她現在在轎底,被發現的可能性仍高達八、九成,但她沒得選擇,藏在司宮譽轎底離開已經是她離開『花溪城』最快也最明確的辦法了。況且這人性格跋扈也有好處,至少城主府的人不敢輕易靠近他的轎輿。
饒初柳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。
最關鍵的是,她只是藏在轎底,司宮譽或許還能容得下她,但要是她『污染』了轎里,只怕司宮譽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!
正如饒初柳所想,校場的人來了又走,但安置著金轎的地方並無一人靠近。
她想著可能還要帶鄔崖川進來,便趁機偷偷布下一個定位陣法,藉助紗幔遮擋種在金轎下方的地下三尺處,又將地面復原。
等做完這一切,天色已漸漸昏沉,校場上才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。
陳城主恭謹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,「如此,就請少主回去在聖主面前為在下美言一番了。」
司宮譽聲音不冷不熱:「陳城主,你若是做得好,我聖宗又豈會不惜才?」
陳城主忙道:「是是是。」
司宮譽似乎不耐煩跟他多說話,加重了語氣:「阿碧,阿金,去收拾一下轎輿。」
不遠處響起兩聲清脆的「是」,緊接著,就有兩道白影朝金轎這邊走來。
饒初柳屏住呼吸,看著一道白影往旁邊去了,她緊抓著的橫樑微微一顫,似乎是進了轎內。另一白影則停在了她正前方的金色紗幔處,拖曳著的白色紗裙窸窸窣窣地下墜,幾乎快要垂在地上——
饒初柳的心幾乎快跳到了嗓子眼,下一瞬,紗幔被撩起,她對上了一雙詫異的眸子。
這個不知道是阿碧還是阿金的美貌聖女長著張親和的鵝蛋臉,她定定地看了饒初柳一眼,微微張嘴,「這……」
饒初柳腿緊緊勾著橫樑,想也不想,右手倏地展開銀扇,轉向美貌女子面前。
扇面赫然寫著十三個大字:
『聖都少主真乃天下第一美男子!』
鵝蛋臉美人一頓,忍俊不禁地抿住了唇。然後,她就瞧見那個死死盤在橫樑上的灰衣小姑娘又抬起左手,露出了手心三道黑色火焰拖著金色合歡花的圖案,正是合歡宗的魂符花樣。
最後,小姑娘雙手合十,可憐兮兮地朝她搖了搖,傳音道:「漂亮姐姐,求求你了!」
這時,轎身又微不可察地顫了顫,顯然去轎內檢查的另一聖女也已經下來了。她催促道:「阿碧,你還沒檢查好?」
阿碧道:「好了。」
金色紗幔再次垂下,饒初柳正心底發虛,不知道這一關過了沒過,就聽到阿碧傳音道:「合歡宗的小丫頭,扇面跟手心露出來,姐姐幫你一回,只看你能不能讓少主高興了。」
饒初柳大喜過望,依言照做。
事實證明,司宮譽很吃這一套。
饒初柳抬著扇子跟手心好一會兒,腿都有些酸了,忽然就聽到司宮譽輕笑一聲,黑底金邊的靴子不緊不慢地走到了金轎旁,在她眼前停了停,然後上了轎。他道:「走吧。」
三十二個轎夫將金轎抬起那一刻,饒初柳總算鬆了口氣。她手緊緊抓著茂茂一側翅膀,雙臂雙腿死死纏在橫樑上,連容易下垂的衣擺都被她用繩子結結實實綁在了腰上,堅決不讓自己身體任何一寸露到金色紗幔外。
轎夫抬得很穩,饒初柳保持著這樣難受的姿勢,也沒感覺到任何震動。
不多時,金轎就到了城門口。
饒初柳指尖不自覺攥地發白,屏住呼吸,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憂慮,生怕自己被陣法擋下。好在,金轎毫無波瀾地穿過了城門口的結界,到了一處曠野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