鄔崖川面上毫無意外,收起靈石,卻把錦盒推回去,「小師姑雖未死在我手中,亦不遠矣,莊師叔祖即便惦念恐怕也不願多問我兩句。倒不如你親自送過去,與他老人家說說小師姑離世前的情形,也算寬慰。」
饒初柳剛鬆了口氣,聞言就是一怔,「如果我的消息沒錯,玄穹道尊應該常年在星衍宗閉關不出吧?」
鄔崖川頷首。
「那……」饒初柳心頭有些微妙,躊躇片刻,道:「你是打算帶我回去?」
「送你去獨鑒台後,我需要去安和城辦件事,然後回宗一次,你若急著送還莊師叔祖,便同我一起回去。」鄔崖川將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警惕看得清楚,腰背微微後仰,拉開了些距離,笑得如沐春風,「若是你不急,便等我下次回宗,你我是友人,這個忙我總要幫你的。」
倒是也該順路確認下沈棠的近況。
雖有些意動,饒初柳還是下意識戒備,挑眉看著他,曖昧道:「你想帶我回去啊?」
「確實如此。」聽著饒初柳的試探,鄔崖川彎唇,笑得純良而真摯,「莊師叔祖最是惜才,又愛護晚輩,你得了小師姑的傳承,算是他半個徒孫,能得他指教幾句,你收穫也不算小。」
饒初柳恍然,心裡的疑竇散了,感慨道:「論惜才,我認識的人里,沒人能比上你。」
對外人都這樣悉心栽培,更別說同門。
鄔崖川面色不變,掩在身後的手指卻蜷了蜷。
「不過還是算了。」饒初柳還是沒把黃色錦盒收起來,誠然,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,她很信任鄔崖川的人品,但鄔崖川是鄔崖川,星衍宗是星衍宗,她先前不願上飛舟,難道現在就願意去星衍宗?
圖莊雲山那幾句指點,她還不如混進橫天街去拿回沈自捷的傳承,「我知道你的好意,但我一個合歡宗弟子,在你們名門正派的地盤行走到底彆扭,還是請你幫我轉交吧。」
十年之期,還剩九年三個月,也不知道司宮譽什麼時候才能清醒點。
「好。」鄔崖川這次並未再勸,直接將錦盒收回了儲物戒中,一如既往的體貼不多言。
真是好人啊!
饒初柳朝他粲然一笑,眸光暖融,帶著難以忽視的信賴。
鄔崖川回以一笑,看著她抱著兩份玉簡迫不及待跑進了書房,臉上的笑意一寸寸消散,眸中的寒光凍結了整張臉。
信賴?朋友?
他自嘲一笑,目光沉沉盯著緊閉的房門,呢喃道:「阿初,你還真是,做什麼都能進步呢。」
饒初柳進入書房後第一件事就是畫出鄔崖川的顱骨形狀,先前她調戲鄔崖川不光是為了試探他對她的想法,也是為了給他根據骨相再製作一張易容。
麻黑那張臉也就是因為讓人不忍多看,才勉強擺脫嫌疑,否則即便鄔崖川收斂了氣質,明眼人也都能看出違和感。
畫完草圖後,她又跑去煉器房開始煉製,用了五天成功煉成後,第一時間就敲開了鄔崖川的門,塞進他手裡,「試試!」
鄔崖川看著饒初柳期待的表情,淡淡應聲,啟動了法器,頃刻間,他面部皮膚上似乎覆上一層輕薄的水霧,他意外抬眸,正對上水鏡中那張清秀沉穩的臉。
他心中一跳,聲音中帶了些不敢置信,「你要煉製方法是為我?」
「不然還能是為我自己嗎?」饒初柳奇怪地瞥他一眼,千幻雖然易主就會自毀,但像星衍宗這種大宗門應該都知道合歡宗有這種易容靈器才對。
她退後兩步,上上下下打量著鄔崖川,滿意點頭,「這樣別人就不會懷疑你是易容了。」
鄔崖川凝視著水鏡中的臉,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眼底暗涌著的不甘跟憤怒,縮在袖子裡的手不自覺攥緊,這一瞬間,他發自內心的憎恨起饒初柳臉上的笑意。
她怎麼就能笑得這麼輕鬆?
說做朋友的是她,將他利用得徹底、卻無一絲信任的也是她;張口閉口說喜歡的是她,可憑什麼逐漸滑入泥沼深淵想爬卻爬不出去的卻是他?
當然,他從頭至尾都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,也知道她在騙他,上鉤是他愚蠢,沉淪是他自制力不夠,這些都不能怪她。
可她要利用就利用個徹底,利用到他護送完她這一程,他也能徹底死心,可她怎麼能在他認清事實後,還要亂他心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