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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第十四章 陽澄江幾經波折(二) 兩人……

素日裡持節有度的端方公子,在猝然發病時,竟也面色迷亂痴狂,如雪山崩坍。

病中人冷汗涔涔,雙唇開闔,時而失聲。

魏春羽被他的異狀嚇得一時失聲,縱自己手腕也被箍得生疼,回過神也盡力安撫著他:「沒人在吵,你只是又病了......玉錚、玉錚——我還帶著你給我的小藥丸,吃了就沒事了,你鬆開我我拿給你——」

裴懷玉的眼前全是血色,其實看不到什麼東西。他模模糊糊聽到魏春羽的聲音,手上的力道鬆了些。

「你什麼都不知道......」神思混沌,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。

連串成線的淚滴,自眼尾墜溢而下,打落在糾纏的手腕上,成了幾點灼熱。

魏春羽順著他發問:「我不知道什麼?」

裴懷玉血色盡失,一個「你」字尚未成聲,那蠱蟲一拱,他氣息又紊亂起來,疼痛好似嵌入他骨血的大網,一呼吸就牽動每一寸血肉,預備著要將他絞殺。

良久,他呼吸微緩,似得平息。但未及魏春羽鬆口氣,就見裴懷玉陡然急咳數聲,鼻唇共溢出幾線鮮血來!

「藥......呢?」

裴懷玉皺眉屏起口氣,突然恍然般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。

半晌一無所獲時,他終於記起來,阿杏帶來的藥本就比平日裡少。

那藥出自裴榮風之手,叫做「蠍伏」,原是叫他身上舊毒延緩排出、積久殞命的,本不是什麼良善的東西。但卻陰差陽錯地能麻痹後來的同生蠱,不至於讓裴懷玉痛死在蠱蟲真正發揮作用之前。

魏春羽卻是不知,急忙將自己補益解毒的小瓷瓶拔開,遞給他:「玉錚,在這裡。」

裴懷玉粗粗一瞟,便搖頭道:「不是。」

捂唇間肩頸巨顫,又是一片血色糊住口鼻。

裴懷玉踉蹌推開他,直出了船艙跑去近水的船尾,在那簇火燒到心上前,「噗通」埋面撲了水裡。

夜晚江面看似平靜,一入其中才知暗潮洶湧。

冰冷辛辣的江水灌入口鼻,裴懷玉還混沌之時,手臂被人勉力捉住了。

似乎有人痛罵了他一句「瘋子」,而後人聲紛雜,拋蓬索的,咋呼拉人的......

終於在一片黑暗後,裴懷玉眼前白光乍現,濕重的鬼魂隨著他被拽離水面而消散。

再醒來時,已是天光大亮。

撐船的少年聽見腳步,回身同他問早:「公子,你昨夜落了水,江頭風大,還是不要吹風的好,不然又該頭疼了。」

裴懷玉道了句「多謝」,又問道:「與我一同的公子呢?」

倉松年想了一回:「您去我的艙格里瞧瞧——我早晨起來碰見他,他坐在船尾撩水呢,我問他怎麼不回艙里睡,他說他睡相不好怕打攪到您。其實啊,想來是昨您失足落了水,嚇到他了,沒緩過勁兒來呢。話說全乎了——其實也不止是他,我同阿姊也嚇得夠嗆,好容易才給您全須全尾拖上來。公子啊,說起來,我同阿姊在江上快十年了,還是頭一次遇見沒喝酒就自己栽進水裡去的......」

裴懷玉抿唇,又與他謝過一回,才抬腳尋魏春羽去了。

而早早醒來搖船的倉松年同他姐姐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。

天邊飛來的厚重雲層,將那陽光遮了又放開,江上也晴一陣陰一陣。

「要落雨了。」微微帶著魚腥味的空氣侵入倉允年的鼻腔,她站在船尾,顧自呢喃。

倉松年耳朵尖,他抬頭略看了眼天色:「還能再過幾里呢,阿姊放心,正午前雨不會下。下了我們就靠岸,雖則這小船不經吹,但我可小心著呢。」

「阿爹將你教得很好,我自是放心的。只是近日我總是心慌,阿年——我們送完船上的兩位公子,便去廟裡拜上一拜,你說好不好?」

倉松年寬慰地笑道:「自然好,都聽阿姊的。正巧也為阿爹燒去些紙錢,好教他在下頭也買個好魚竿。我還記著呢,我小時候折壞了他不少竿子,他又心疼竿子又心疼我,好幾天都吃不下飯。」

「這些你都記得牢呢。阿爹的囑咐你也要記著,不要再去把那雙玉當了,聽著沒,咱們搖船也能賺錢,不差那筆銀子。往後說不定,你還要靠它找回生父生母呢?」

「我不賣就是了,但我不會找什麼生父生母的,我要和姐姐一起生活一輩子......」

姐弟二人依偎著相語,漸漸那聲音低下去,融進了迸濺的江水中......

卻說那同生蠱發作,不只有痛,還有記憶的斷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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