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玄梧!」年長些的青桑打斷了他的話,以袒護的姿態將他扯到身後,「若是小姐好奇,出去央家主派些人來看看——便是運了出去給您親眼仔細看看,也未嘗不可。只是現在......實在不是好奇的時候。」
說到最後一句話,青桑眉目一凜,濃密的短須也隨著開口一抖一抖,面上擺的正是一副不容掰扯的神情。
吳翡瓊冷哼一聲:「哥哥教我出來歷練,不正是為了見識這些奇巧玩意的麼?況且鄧芙就埋在這紫微山下,都說他美得雌雄莫辨,那畫像不及其真人一分。如果給我們碰著了,但膽怯錯過了,豈不錯失良機?」
玄梧怒道:「又是這番說辭,方才在上頭也是!你一好奇要折損多少性命?方才阿白就......」
話沒說完,就被吳翡瓊打斷了——她翻了個白眼道:「阿白不是兄長的死士麼,怎麼也是死得其所。況且我也不是故意的......現在你這樣同我說話,不怕我回去教哥哥罰你麼?」
這時,青桑忍無可忍道:「吳小姐,阿白是賣了命的,我們可不是。待送完你們回吳家,我們可是要離開的,誰來慣著你?」
見吳翡瓊勃然生起怒意,在一邊繞著頭髮玩的嫪厭春嬌聲笑道:「阿翡不必生氣,他們那些臭男人只顧著趕路,阿嫪我啊,一顆心總是向著小姐的。」說著她那雙布滿瘡疤的慘白的手,便落到了金絲楠木棺槨上。
正要使勁前,卻聽得一道男聲自洞口傳來,聲音如冷玉落盤,泠泠悅耳——「小姐想一睹鄧門主真容,不妨問我,我便是其下門徒。」
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紫微山生母遺事(六) 恩……
洞內四人驚愕望去,果見得一公子正欲邁步入內,那公子長眉幾入鬢,一雙含情眼如有勾人心的妖力,其鼻身俊挺,唇角銜笑,竟連吳翡瓊見過的最漂亮的戲子,也不及他半分風情。
吳翡瓊正欲開口套得佳人名字,卻見其身後又有一人,緊跟著踏入,一抬頭竟露出張孿生美人面,但只抿唇掃視眾人,也不張口說話,倒似有滿心埋怨。
那帶著鬱郁之色的美目瞥她一眼,教吳翡瓊腦子都迷糊了,一時也沒回過神來說話。
前頭的公子隨手敲了兩下棺木,如同打招呼般,又轉頭向他們問:「不知幾位自何處來,又為何在我家師棺前?」
「我們是金陵吳家來的,吳家做主的就是我哥哥,你們叫我吳小姐、或是阿翡都可,」吳小姐搶著開口,又清了清嗓子,柔聲道,「不知......二位公子,姓甚名誰?這裡頭又是哪位高人?」
「原是金陵來的吳小姐,幸會。」裴懷玉似是驚訝,微微抬起一邊眉,「在下裴懷玉,這是舍弟......裴春羽,這裡頭確是家師鄧芙。此處機關眾多,如無要緊事,還請諸位穩妥些離去。」
鄧芙?
魏春羽心下一驚,這般風吹草動都要被人琢磨個透的「半腳仙人」,竟是悄無聲息地死了麼?
若是他存心要瞞,旁人確不能知曉,只是自他識得裴懷玉以來,不曾見他悲慟垂淚或是動身奔喪。
究竟這鄧芙是假死,還是在他見裴懷玉第一面以前,鄧芙便已死了?
只是此刻生人眾多,他也不便問,只得強按下一腔猜疑,作從容狀。
「請教公子,這裡頭要如何全須全尾地出去?」青桑回禮問道。
裴懷玉眉毛微微抬著,半是疑惑半是好笑地斜了這行人一眼:「全、須、全、尾?」
待到他們似被嚇住,裴懷玉才和善道:「不如先請諸位去洞外稍候,我與舍弟遵家師囑託辦好事,便領諸位出去。」
「公子所言甚好,」在其餘三人鬆了口氣時,嫪厭春卻不肯挪腳,「只是不知二位要如何證實身份呢?如若是誆騙我們,要用我們的性命替你們開路,我們也無從查證和防備啊。」
裴懷玉頗為贊同地「唔」了聲,朝全程難掩疑色的魏春羽道:「拿出來吧。」
魏春羽迷惘回望他。
「我替你掛好的......鑰匙。」
於是魏春羽將浸過血的鑰匙掏了出來,卻驚訝地見得其上花紋凹糟染了更深的血色,原本的銅鐵質地竟被浸潤出金玉的光澤來。
裴懷玉看了眼,面色絲毫無異,只將他領到棺前,沖一處梵文一指:「勞你滴血上去,再打開。」
其舉止從容,言語篤定,教魏春羽忍不住再瞥了他一眼,但顧及江家人在一旁緊盯著,只壓下問聲,依言做了。
那吃了血的鑰匙色澤更顯鮮亮,被捅入許多坑窪間最深的那個凹槽。
那棺木似乎遲疑了一下,在第一次的抗拒後,鑰匙順利地送了進去,而後棺蓋發出「喀」地輕響,渾體倏然一震。
裴懷玉邊推那棺蓋,邊輕描淡寫道:「這樣機關就不會傷人了。」
聞言,玄梧直率問道:「若不用鑰匙,強行掰開了,又會如何傷人?」
裴懷玉動作一頓,偏過臉衝著他們揚起一個善意的笑,那張蒼白俊朗的面孔十分溫和悅目,但說出的話卻教人笑不出來:「不過是些飛針毒氣,只消一刻,便連屍骸也化作水了,不會礙人觀瞻。你們來得不巧,否則地上的前輩們不至於幹得一點看不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