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說得好像要上路但確實也差不多的魏春羽:「......」
「記好了,一會兒我開始唱曲兒你就爬狗洞進去。」
「大人,我能不能從上面過?」
「不能,他們會抓到你。」
阿青怪道:「裡面到底有誰?」
「一個搞法術的。」
「當年怒河一戰,對面裝神弄鬼,您不是扛著把偃月刀一點兒沒怕麼?」
「閉嘴,來不及了。狗洞,記住了?」
屈辱點頭的阿青拴緊了自己的牛皮酒壺,睜大眼看著他明徹清醒的主子醞釀了一下,腳步蹣跚,眯著眼把自己軟塌塌地撞到門上,嘴裡還含糊喊著:「雲兄!是我呀,我來找你討藥材了——」
裡頭動靜一頓,有人低聲道「叫他走」,然而門還是打開了,被門拱到地上的魏春羽爛泥似的癱軟著,沖人笑時酒氣衝天。
雲規目光垂下,悲喜難辨地看著他,最後嘆了口氣,將他的手挎在肩背上架了進去。
魏春羽一巴掌糊在雲規薄白麵皮上,登時浮現出個紅印:「雲兄?你院中剛才好吵,只有你一個麼?」
房內隱隱傳來砍剁的聲音,魏春羽語聲一頓,顧自掙開雲規的手,撒潑道:「我不要坐石凳,要睡床!睡雲兄的大床!」
雲規緊了緊牙沒有再攔,接踵跟上他,待那酒鬼一邊高歌一邊撞開門,終於被門內人打暈時,雲規才冷臉攔了:「他是我的熟識,喝多了才撞到這來。而且,他是個透過對筵席有意口風的朝廷命官。」
那人冷哼一聲,摸上魏春羽的胳膊與腿,一一使勁脫了臼,那醉鬼咽了一半痛呼,只剩悶哼和滿頭的汗如漿膩。
「老鴉」的聲音又響起——「不要讓他壞事。」
那雙剛剛叫他手足脫臼的手,此刻正將厚實的布條繞過他的眼睛、卡進他的牙間。
但分明,那雙手也偷偷給下山的他塞過熱烘烘的糕點乾糧,也拂過他心境不穩時汗濕的額發。
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食嬰案以身入局(十) 師……
冰涼尖銳的物什緩緩嵌進指甲縫裡, 被緊緊捏住的指頭尚未反應過來,便被撬了指甲。
受刑之人渾身戰慄,奈何口中被塞了布團, 慘叫被壓抑, 只能漏出模糊不清的嘶吼, 仿佛喉間有個老筒車在強撐運作。
那半掉不掉的指甲, 被呼吸牽扯著鬆緊痛意, 仿佛那指頭上面長著第二個心臟,此刻正被刀一點點挑開、磨爛。
流淌的液體沒過指尖傷處, 但很快隨著尖針撬動, 再也覆不住那塊脫離的甲殼。
巾布之下, 那雙圓睜得露出過多眼白的眼睛,已經發直又失焦。
淚水如源源不竭的河流,將布巾浸得更深。
施暴者的呼吸灼燙而顫抖,撲灑在他耳邊——「你早就,認出我來了?」
針頭扭動,引得人痛得角弓反張、目眥欲裂。
一塊完整的指甲終於落了下來,被人用心地翻正、擺好了。
「怎麼?貿然闖入,是覺得我還會對你手下留情嗎?」
魏春羽的眼淚浸透了布巾, 掙扎間有一滴淚鑽了空子, 從他面頰溜下。
那人似是心血來潮, 抹開了那滴淚,又將他唇齒間的布巾扯歪了,由他開口。
魏春羽吐了口帶著腥味的涎沫, 牙齒都在打戰:「姚秋實......為什麼?」
那人用刀背拍了拍他的面頰,頑劣嘲弄的笑意漸淡:「怎麼不叫清一師叔了?你是不是也知道——」
「自己不配叫?」
被蒙著眼睛的人聲粗息涌,胸膛劇烈地起伏, 吐出的話語卻零碎低微:「你為什麼,會這麼恨我?」
話音剛落,兩根冰涼的手指就鉗住了他的下巴:「要不是你,要不是你和裴玉錚進了紫微洞,就不會引得吳玉瀣復仇,害死整個師門。」
清一咄咄逼人,目光與話鋒如雪亮的刀抵上他的喉管,叫魏春羽神思一晃,記起他曾做過的最可怕的夢,夢中觀中人譴責他,夢到沒有吳玉瀣,是自己失心瘋滅了門,連裴懷玉都死去了......
可那不是真的,分明他也是被剮心的可憐人!
「人不是我們殺的,是洞裡的機關......」
「你這話該早些說給吳玉瀣聽!現在所有人都死了,還有什麼用?真的假的又有什麼用!」
清一的手猛地鬆開了,轉而狠狠扼住了魏春羽的脖頸,那層薄薄的皮肉之下的搏動幾乎被驚人的怒氣捂殺。
他附在魏春羽耳邊,聲如索命:「我有個好主意,不如你下去和他們說吧?」
於是那扼殺生機的手指寸寸收緊,魏春羽幾乎感到氣道中最後一點生氣也被擠出,耳邊是放大的水泡破裂與骨頭的嘎吱響聲。
死亡從未如此逼近過,他的四肢漸漸發軟,眼角溢出的眼淚也不再滾燙,大腦像是被塞入了大團棉花。
在意識與知覺模糊時,魏春羽的心口卻突然像生出了朵花似的,微微發癢,隨即有什麼東西扭動綻開了。這樣奇異的感覺拉扯著他的神智,在他掙扎著撐開沉重的眼皮時,那輕微的瘙癢驟然擴大,變成帶著酸澀憋悶的鑽痛,與窒息的掐痛疊加了一瞬,痛得魏春羽想把自己碎屍萬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