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凌莊又在他跟前幾次三番提及「道侶」二字,叫他更是摸不著頭腦——
「凌宗主是說,我的道侶?可我尚未與人結道侶契啊。」
凌莊也訝異道:「竟有如此之事?那人同魏道友容貌有八分相像,且身負紫氣,大約在凡界是個有大作為且官運亨通的能人,他道自己名諱玉錚。也是他帶我們尋著的女媧遺石,只說要換他道侶的安然無恙。魏道友當真不認得?」
魏春羽一口將要涌吐的血被他生生逼回,直到這時他才鬆了防備,想要勾起的唇角因扯到傷口猛地抽回,狼狽中是難掩的欣喜:「當真是他!他確是我最親近之人。」
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無相宗險中求生(五) 懷……
說話時, 鵓鴿踏斷了魏春羽頭頂的樹枝,他驚得後仰,卻不防撞到了身後人的胸膛。
還未及轉身, 那人便扶住了他, 聲音中還帶著疾行後的喘亂:「阿魏, 你能這樣想, 我很高興。」
「玉錚!你不是在客房等我嗎?」
裴懷玉目光嚴謹地將人打量了個遍, 才開口道:「我不放心。」
人就是在無相宗出的事,他怎麼敢輕信宗內人會守諾誠信?
魏春羽聞言, 抓緊了他的兩條小臂, 上抬的眼眸被猛地點亮。眼前人裹了滿身風沙塵土, 幾乎有些嗆人,眉毛不適地皺起又鬆開,努力放鬆顯出溫和意味的眼睛裡有一隻充了血。
「你手臂怎麼了?」魏春羽警覺地將他袖子撩起,但兩隻手臂光潔無傷。
裴懷玉用氣聲笑了笑,握住他雙手:「我沒事,已經快好了,回去再同你說這些雜事。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不舒服?」
他眼角彎曲時,仿佛是為了下垂放鬆而不是為了笑, 濃重的疲倦將溫和的笑容沖得變了味, 透出些惹人好奇與心疼的意味來。
朝堂上的明爭暗鬥, 提起就叫人頭疼,他不想一見面就講給魏春羽聽。
「我沒有不舒服,看見你, 什麼都好了。」
裴懷玉接住不顧旁人在場、徑直撲倒在自己懷中的魏春羽,這人的發頂將自己的下巴蹭得濡濕冰涼,他發聲時的震顫從一個胸膛傳到另一個胸膛:「別怕, 等我在朝堂上立穩了腳跟,尋些修士來,把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殺了替你解氣。」
「好,」委屈像開了閘,通通傾倒又洇在裴懷玉的肩頸,「除了梅長歲,他屢次幫我,和我是朋友。」
裴懷玉「嗯」了聲,攬著人跟上引路的弟子。
大風吹得人幾乎聽不見瀑布的聲響,自然也聽不清人語,魏春羽用面頰貼了貼面前人的耳廓,又使勁將臉埋進他的頸窩,心中踏實得有如一顆種子沒入泥土,而那土面又被鏟子使勁夯實。
但半晌後,在危急時被魏春羽遺忘的一線念頭陡然浮現,他幾乎是扒著裴懷玉的耳朵大喊道:「阿星和藍庭光呢——我怕他們因我被挾制了——」
裴懷玉面頰瞤動了一下,抬手把剛才說悄悄話時的隔音罩又加上了:「這樣說話。」
「......」
魏春羽愣住。魏春羽頓悟。魏春羽被自己蠢笑。
偏偏裴懷玉還問:「我聽鄭常慧說,你的身體已大好了,難道還是不能使法咒嗎?」
魏春羽乾笑兩聲,偏過目光:「我忘了。」
「我在見到紫微洞主後,才知道你的身體是為救我衰敗......」開口時,裴懷玉的眼睛飛快地連眨了幾次,他深深地吸吐了一口氣,道,「是我對你不起。阿魏,我們之間的帳,大約是永遠算不清了。」
魏春羽故意揪著他話里含糊處,奇怪道:「哪裡算不清了?救命之恩大過天,你永遠欠我的。這樣說,莫不是不想還了?」
緊張單一的氛圍被打破,裴懷玉終於笑了笑,沒有提過去自己屢次替他擋刀的事、斤斤計較地攪壞氣氛:「那就還不清吧,我永遠陪著你,再也不敢像這次這樣......」
他們腳下飛快地掠過山坡與溪流,房屋的斜頂終於出現在他們眼中。
魏春羽鬆開裴懷玉,率先踏進房內,在道:「終於不用住原先邪門的屋子了!玉錚,你都不知道,我原先住的地方法陣比蟲子還多,我都怕動不動又有什麼機關觸發了,連帶著我整個人都炸成血花!而且那半塊你沒找到的女媧石,竟然是半夜飛到我脖子上的!我簡直嚇了一大跳,但掛著它叫我的頭不暈了,我猜是有安神之用,就沒摘。」
裴懷玉在精雕細琢的梨花木小榻上坐下了,半倚著聽他講話:「我來時路過你原先住處,那裡有個大陣,將你的吐息與血脈,都同洗心潭內的開天陣發連通,是個亂人神志的邪術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