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在澄湖劇院左時寒便已察覺一絲端倪,扮作夏玲者非人非鬼,反倒帶著令偶師極為熟悉的鬼偶的氣息。他不曾與其餘人提起這件事,只默默記下。
左氏嫡系所傳術法數百年不曾現世,想來昔日確被左時寒趕盡殺絕,旁系凋敝,現今余者不過二三,不曾繼承鬼偶秘術。澄湖劇院所見的鬼偶必然來自一位有著正統傳承的偶師,而在姚家村,也出現了一名這樣的偶師。
即便他們不是同一人,必然也有著極深的聯繫。
「如果左氏有著漏網之魚,你須小心。」蝶姑微微蹙起了眉,「他們這麼多年不聲不響,將我二人瞞了去,如今忽地吞噬起界石來,只怕會對你不利。」
蝶姑尚不知左時寒魂魄已被勾去了一縷,否則此時所說的話就不會是猜測了。
左時寒點點頭,輕聲道:「沒事的。」
蝶姑嘆了口氣,抬手揉亂了左時寒頭頂的頭髮:「在你眼裡,只要不是魂飛魄散都算不上有事吧。你若遇到了什麼事,可不要都藏在心裡,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不打緊,慢慢說,我們又不會逼迫你。」
思及此,蝶姑眉頭皺得更緊了,如果左時寒不是常年深居鬼墟不與任何人交流,他們當初也不會等人都被拐出鬼墟許久了才發覺這件事。恩怨情仇百年便可隨著身死魂消盡斷,鬼仙在數百年後又與陽世中人結下一段姻緣,這在古往今來是頭一遭。
蝶姑得知此事伊始便糾結於這究竟是緣是劫,如今更覺當斷難斷。
要不,給樓下那人使點絆子吧?
左時寒完全不知蝶姑心裡又想到哪裡去了,他素來很能聽進別人的話,聞言便在心裡回想事情始末,要一五一十將所知之事都講出來。
從澄湖劇院講起……若從澄湖劇院講起,那未免有點遠了。
於是左時寒便一臉平靜,說出了讓人完全平靜不了的重點:「我的魂魄被偶師勾去了一點。」
……
祝饒隨著赤蝶來到高閣的六樓,蝴蝶撲簌簌扇動著翅膀,將人帶到後,便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空氣中。
高閣的六層除了四支立柱再無他物,在外看時整座樓閣燈火通明,六樓也不例外,然而置身其中才發覺一覽無餘的空間裡不見一盞燈,燈光不知來自何處。
祝饒的目光不多時便落在了窗上。
一共十扇窗戶,窗紙上人影移動,整層樓仿佛一盞巨大的走馬燈。蝶姑並未交待祝饒不可走動,他走近後將窗上人影看得更加清晰。人影的軀體只是一團模糊的黑影,稍顯細緻的衣裳勾勒出了輪廓,同樣相對清晰的便是他們的神情,無不是痛苦之色。
祝饒伸手拂過窗紙,感覺到了明顯的屏障。
果然,這些人影都是被拘在窗中的魂魄。
這種手段在陽界必然要被打為邪術,然而鬼神之事不可置喙,天道既然默許那便自有說法。祝饒沒有打算探究蝶姑把這些魂魄囚禁在窗中的緣由,他只是在這空蕩蕩的六層無事可做,心思一半用來觀察這些特殊的窗戶,一半落在只隔了一層天花板的左時寒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