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讓她高興。」
「如何才能讓她高興?」
「對她好些吧。除了不做讓她傷心害怕的事情之外,或許可以試試多陪她。」樓策安想了想,補充道,「不要急著……咳,太親近,得慢慢來。陪她鍛鍊、飯後散步、觀景賞月、用飯閒聊什麼的。公主脾性很好,我上次送公主一包肘子,她就挺高興的了。」
那肘子,其實遠比不上什麼金釵玉佩。
由此可見,公主亦是性情中人,看重本心逾於其他。
要是哄不好的話,那多半是兄長的問題。
樓泊舟撩起眼皮子。
惶惶火光下,他雙眸像是被點燃了似的。
「你送她肘子?」
「公主定以為肘子是兄長所送,才會那樣高興。」樓策安立馬補上這句話。
樓泊舟眼神挪開,看向窗外。
他倒是想到另一件極有可能會讓她高興的事情,而今更深露重,雲霄樓又剛遭過兩次試探,恐怕不會想到還有第三次來襲。
將南陵聖子服和頭冠脫下,他隨手勾走一件袍子和一張面具。
「我出去一趟。」樓泊舟就說就跑。
樓策安根本叫不住人。
樓泊舟在山野多年,輕功卓絕,很少有人能追得上他。
他就像暗夜裡的梟鳥,眼神鋒銳不受黑天影響,飛掠無影。
偶爾有枝葉漏下的月光落在銀片上,反出幾道粼粼細光,留下「叮鈴鈴——」的脆響。
若有人聽見,立馬探頭來看,也窺不到半點兒人影。
沒多久,他就落在雲霄樓西樓後的小黑屋屋頂上,細聽腳下動靜。
屋裡沒有人。
樓泊舟一個翻身從檐上落到門前,推開門扇,往裡丟了一個煙霧摺子。
落地的煙霧瀰漫,慢慢往細小的縫隙裡面鑽。
他把門關上,重新翻上屋頂高處站立,抱著手臂,舉目四望。
沒多久,隔壁巷子堆疊雜物的盡頭處,有白霧裊裊上升。
他看也沒看發現煙霧後,往這邊衝來的雲霄樓護衛,只在屋脊上點腳屈膝,展手飛掠而去。
那地方不遠,他很快就找到了,將雜物清開,讓銀蛇進去搜索血跡。
他則坐在灑落半邊月色半邊樹影的牆頭,把玩手中的紫玉短笛。
雲霄樓的管事也聰明。
見屋內只有招引煙霧的摺子,並無他物,便明白了對方目的,趕緊著人包抄巷子,將樓泊舟堵住。
初時,率先沖入巷子的護衛,根本沒有發現牆頭的少年。
他們甚至將堆在一起的穢物翻騰了幾遍。
等第二隊的人來到,才有個眼神挺好的年輕郎君,在巷口停下腳步,握著手中的棍子,指向高處:「那裡有人!」
呆在牆頭下的人順著年輕人棍子指向,仰頭望了一眼,瞥見一隻皂靴靜靜垂著,先慌亂了一陣,你推我涌往後退,避開危險,才有閒心抬頭細看。
護衛們先看清楚垂在牆頭的一條長腿,繼而是一方迴環鳥蝶紋的紅色袖擺。
袖擺被一隻銀腕扣束著,規規矩矩攏在一起,只露出堆疊的褶皺。
「你到底是誰人!」
樓泊舟不愛與人說廢話,沒有理會對方,繼續擺弄手上短笛。
呼——
深秋北風一吹,枝葉往旁邊倒去,將屈膝斜坐牆頭的紅衣少年,全部暴露在月色下。
護衛一眼便對上了他臉上的半張麒麟面具。
雪白的銀飾,將露出來的彎唇襯得像是一滴沸騰的鮮血。
薄霧冥冥,涼風入巷。
紅衣少年如同剛從地獄爬上來的鬼魅一樣,笑容詭異。
為首的管事瞳孔震驚顫動,握刀的手險些沒拿穩。
須臾,銀蛇爬上牆頭。
樓泊舟伸手,讓銀蛇緩緩纏上自己的手指,垂眸看牆頭下的人:「密道中有鮮血,不超過兩個時辰。所以,你們把人弄去哪裡了?」
聽到這話,管事瞬間清醒,眼神變得凶戾。
但他不清楚對方底細,沒有貿然行事,而是先打探打探,順便拋出息事寧人的話。
「我等不知郎君此言何意,若郎君只是過路人,不如早些離開為好。」
雲城三百里遠的地方,雖也有苗人群居,更有一城與南陵同名,皆為九黎。
可是,他不信巧合。
畢竟——
今夜先有一南陵聖子誤闖寶庫,後有一疑似苗人的郎君破密道。
兩人並非同一人的可能太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