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不如趁樓泊舟在,判他死個乾乾淨淨。
「公主既然已經說出『為其做主』,而不是『為你做主』,想必是已經有了定論。」縱火賊一改軟弱卑微,眸中露出幾分惡毒,「為何?」
他不甘心!!
明明過去了這麼多年,為什麼偏要在他臨近升遷的時機,將他打回原形!
他這句話無疑是承認。
樓泊舟已不用逼他說話,便將人下巴鬆開,起身。
正想伸手拉雲心月,想起自己碰過什麼,又蹙眉收回手,掏出帕子細細擦拭。
一旁的趙昭明像是受了什麼沉重打擊,臉都白了幾分,踉蹌後退幾步,被古三郎撐住後背。
「昭明?」
「我沒事……」
他只是,需要緩緩。
雲心月看著他根本沒有悔,只有恨的眼睛,犯了劣性:「想知道?那不如先說說,我是怎麼發現無風鎮諸位的蹊蹺好了。」
她轉眸看向無風鎮一等人。
「你們想知道嗎?」
七旬老人苦笑:「公主聰慧,願聽其祥。」
「老人家,在說之前,能問你們一個問題嗎?」雲心月心中有點兒猜測,但還是想親耳聽他們說。
「公主問便是。」
「無風鎮五百多戶人家,都願意為上任縣令鳴冤嗎?」
「是。」七旬老人眼珠稍有渾濁,眼神卻很清明堅定,「縣令是我們的恩人。無風鎮地處邊城,本就多事發,我們無風鎮緊挨裂谷,地處偏僻,本是山城最貧瘠的鎮子,是縣令十三年扶持,才把路通了,讓我們的孩子讀書學禮,有機會走出去。」
雜毛羽人自嘲一笑:「公主和聖子是貴人,大抵並不清楚,能走出無風鎮這片小地方,讀點書,對我們來說是多麼難得的事情。」
寡言的六子也忍不住為此說一句:「縣令是好人。」
上任縣令本人並無說話。
雲心月垂眸看他一眼,又收回眼神,看向無風鎮其他人:「能得父老鄉親全體愛戴,我相信他為政十三年,肯定做了不少好事。」
她頓了頓,掠過這群人緊張的神色,有些生硬地轉了話頭,開始說自己是怎麼發現他們都參與了此事。
「事情源自昨夜,我們從縣衙回官驛,經過一個乾涸的坑,卻陷了進去,得抬著馬車才能過。這讓我想起無風鎮和山塘鎮交界處的幾道車轍印。」
趙昭明眼眸一動:「道上新舊不一的兩條車轍印?」
樓泊舟抬眸看過去,下瞼微斂。
「沒錯。」雲心月輕輕點頭,「其實,我一開始誤會了,以為車轍印深,是運送木頭,只要順著深的印子追去,就能找到木頭所在。雖然當時不知道木頭要來幹什麼,但還是一路追到了鬼頭寨。」
趙昭明嘴唇張開,準備說話,樓泊舟就搶先了:「不過,鬼頭寨里什麼也沒有,只有溫泉池子。反倒是一路向裂谷的方向去,會越走越冷。」
縱火賊蹙眉:「那又如何?鬼頭寨那片地方,本就是出了名的冰火兩重天,一邊極熱,一邊極冷。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?」
「無風鎮秋日乾燥,一直沒有下過雨,唯一一場雨夾雪,就在我們車駕離開當日。」雲心月沒回答他,回憶起當時情景,「兩國聯姻,嫁妝豪重,車轍印也才那麼深一點兒。就算糧草堆得再多,旱天行路,也絕不可能有那麼深的車轍印。」
趙昭明恍然大悟,欲要開口,又被樓泊舟不緊不慢搶了先:「是故,兩道車轍印幾乎一樣深的解釋,只有一種——那就是車上裝載的東西,不僅有、或者說不是糧草,而是帶水的東西。」
水在運送過程中,落在地上,泥土變軟,車輛前後反覆碾壓,所以車轍印就顯得格外深。
等到丑時和寅時的大風颳過,道路風乾,便留下痕跡沒消除。
雲心月:「我一開始想不通,為什麼車轍印會通往鬼頭寨,知道車上有水之後,我就懂了。」
樓泊舟接話:「因為那不是水,而是冰。」
雲心月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。
他什麼時候這麼多話了。
還以為他什麼都不管,沒想到對一切都很瞭然於心嘛。
「你們聖子說得不錯。」雲心月道,「因為唯一有冰的地方,就在鬼頭寨。」
扶風也懂了:「所以,公主昨夜在路上就叫我們去鬼頭寨找冰洞,用麻袋裝冰,避開無風鎮的人運回來,還做什麼實驗,是這個用意!」
他真是駑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