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皇子獨自喝下滿杯的酒,看著純白的杯子,目色中有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哀傷。
「說真的,我一直很羨慕你。小時候父皇只寵你一人,長大了也是這樣。即便我修得賢名、學識通達,在父皇眼裡,都不及你。」
他的目光從杯子上收回,抬頭看著二皇子,釋然笑開,「不過,我還要謝謝你。或許沒有這件事,我永遠不會知道,有的人,心的硬的,無法融化。」
受寵的那個,不可能理解這種心情。
二皇子皺眉,無語不耐,「你讓我來,就為了說這個?」
他本不打算來的,但那請帖中夾著一個小紙條,寫著「三千白銀」。他此刻最缺的就是銀兩,所以他最後還是踏進了這裡。
大皇子恢復平日模樣,淡淡道:「不是,我只是想告訴你。從今日起,我要開始和你爭了。」
二皇子不屑一顧,冷笑一聲。
大皇子沒有什麼表情,「銀兩待宴會後,我會派人送到你府上。」
說完,他不知是失手,還是故意,杯子掉在地上。破碎聲清脆,他沒有回頭。
二皇子親眼看到他回位置,拿起新杯,朝著其他人去了。
他心中莫名生起火氣,「果然從前與世無爭的樣子都是騙人的嗎。」
凌雲依然是宴會中的中心人物,即使自己就在位置上一動不動,敬酒者仍是飲之不絕。
薛情不擅飲酒,有人來敬酒,她也只是附和端起,不曾飲下。
凌雲來者皆不拒,一杯接一杯。一次次的推杯換盞後,凌雲站起來的身子都有些晃悠。
南風今日不在,無人扶他。最後一個敬酒之人走後,他坐下時險些磕在桌上。
不久,下一個敬酒的人又至,「凌將軍,在下……」
凌雲連名字都不曾聽清,只是倒滿酒回敬。
還沒喝著,一隻手就從旁邊伸過來,搶走他杯子,「將軍今日飲酒過多,我替他喝。」
薛情不等二人反應,一飲而盡。
「她是我的……」凌雲卡住,重新說,「她是我的,她幫我喝。
凌雲臉泛紅暈,收回空空的手,又看著薛情,眯著眼睛笑了,「多……多謝。」
薛情看他醉暈了,道:「你休息著吧,我來。」
凌雲聽話地將腦袋靠著椅背,雙手搭在兩旁把手。其實頭暈得都睜不開眼睛,但他還是留下一條眼縫,看著薛情。
時不時來個敬酒的,凌雲都懶懶把頭一歪,交給薛情。
薛情攔下他們,能退推卻的就推卻,不能推卻才喝。
看她為自己鬥智鬥勇,凌雲心中湧入一股熱流,道不出這種溫暖的感覺。
世人眼中幸福不過一碗尋常的熱湯,一抹冬後的暖陽。他深以為然,並為之深往。
此刻薛情給他的,就是這種幸福,他痴迷其中。
敬酒的人幾乎都已經來過。清風陣陣吹過,凌雲逐漸緩過來。但他還裝作頭暈模樣,甚至悶哼起來。
薛情雖臉上毫不顯色,但其實早就有些醉了,只是強撐。
她聽見聲音,恍惚關心問:「不舒服嗎?要不,要不……我們先走吧。」
薛情聲音忽大忽小的,斷斷續續的話語才讓凌雲意識到,她醉了。
凌雲點頭,「好,我去說一聲,然後我們就走。」說完他立刻翻過桌子,步子矯健。
薛情失去的精神都回了一些,「你怎麼……」
看他都走出去了,話的另一半又咽下。心中說著計較,嘴上先放過了他。
不過,他剛跨出桌子沒幾步,場面便不知緣由地亂了起來。
有人高喊著跑來:「有刺客!」
大皇子在高桌,目光是二皇子方向。刺客的目標好像是二皇子,慌亂從他那邊一瞬蔓延到這裡。
今日來人幾乎全是文官,不擅武力。他們都只顧著自己,在驚恐之聲與逃跑聲中奔逃。
凌雲下意識回來擋在薛情前面,隨便抓著一個人問,「怎麼回事。」
「有人給二殿下下毒不成,打起來了。凌將軍,你去救救二殿下吧。」
猜想驗無誤。
他若是就此死了,也是死有餘辜。
凌雲聽完,面不改色,留下一句:「你說的我沒聽到。」
接著,他作為在場的唯一一個將軍,在眾目睽睽之下,抱著自己的幕僚,直接走了……
薛情迷迷糊糊,突然被他橫抱,身子失力,軟軟地掙扎一下便放棄了。
她眼睛緩緩閉上,嘴中極小聲音念叨著,「嗯……躺著好舒服……我是個公子,不是姑娘……沒事兒的,沒事兒的……」
眾人驚訝看著凌雲,自覺讓出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