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覺得還是油多些好,什麼時候油敞開供應了,我炒菜放它兩斤油。」
岳寧清洗了鍋子,燒熱後倒油下鍋,蔥姜熗鍋,立刻把水裡滑過的豬肝和蒜薹倒進去,一個顛勺倒入料汁,料汁里的澱粉迅速變得黏稠,緊緊裹住豬肝,醬油和黃豆醬的醬香味道變得濃郁起來。
醬爆豬肝剛出鍋,瓷盤邊緣還騰著熱氣,爺叔已經夾了塊豬肝塞進嘴裡,舌頭被燙得直哈氣:「乖乖!比我在正興館吃的醬爆豬肝還嫩,還香。」
爺叔叫:「張老師,你來嘗嘗味道。」
張老師連忙擺手,哪怕再香,他也不吃。這年頭一家子平時就一頓飯一個葷菜,樓里人多,這個一口,那個一口,家裡人還吃什麼?
爺叔對著岳寧說:「小姑娘,謝謝哦!」
「不客氣。」
岳寧把冬瓜倒進湯鍋里,在鍋里倒了一點點油潤鍋,下了蔥姜,把新鮮的五花肉片和鹹肉片放進鍋里煸炒出油,肉片先撈出來,用煸炒出來的油煎了一個雞蛋,鏟成大塊之後,她提起熱水壺,倒入熱水。
「小姑娘,你怎麼加開水進去的啦?」陳老師問。
「哦呦,陳老師,你做了這麼多年的飯,都不曉得。加熱水燉出來的湯才白呀!」朱老師搶著說。
「是啊!」岳寧把冬瓜湯端到桌上,借了鄰居的鍋子,打了雞蛋,把菜花塘鯉燉上。
這個時節的菜花塘鯉魚豐腴細嫩,用來燉蛋最鮮美。
塘鯉魚燉上後,她又揭開剛才燒著雞蛋鹹肉的那個鍋的鍋蓋,把黑木耳和蠶豆瓣倒進去。
莊寶如和莫維文進來把岳寧做好的菜都端到外面的圓桌上,碗筷也擺在桌上,還拎了一籃子汽水過來。
都準備妥帖了,莊寶如說:「寧寧,我們到弄堂口等你外嫲去了。」
「好。」
岳寧揭開鍋蓋,奶白色的湯汁里,粉色的鹹肉、鮮肉、黃色雞蛋、碧綠的蠶豆瓣和黑木耳在翻滾,她把剛才留下的河蝦放進鍋里,等河蝦邊成橙紅色,江南這個季節才有的蠶豆燒河蝦就做好了。
「看上去就是鮮得眉毛都要掉了。」沈大姐說道。
本來莫伯伯就買了不少蠶豆,她又加了雜七雜八的配菜,做了一大盤,還有多的,岳寧倒在一個碗裡說:「有得多,大家嘗嘗,這個菜沒難度,又特別鮮。」
這下鄰居們也就不客氣了,一個個伸了筷子。
「這河蝦的鮮甜全滲進豆瓣里了!」沈大姐嘬著蝦頭,連湯汁都捨不得浪費。
陳教授索性拿了小勺,連著湯汁帶著蠶豆和一片肉片送進嘴裡:「鮮是鮮得來,沒得話說了。」
「小姑娘,你這個手藝真可以去上海頂頂有名的飯店了。」
「到接待領導的西郊迎賓館肯定也可以的。」
好吧!他們從錦華賓館升級到了西郊迎賓館了。
廚房裡正熱鬧,外面人也往裡走,岳寧聽見莊寶如的聲音:「您不知道,他今天早上去買了只甲魚,不會殺。讓寧寧來殺甲魚。他怎麼好意思的?」
「怎麼了?我不會你也不會,我只能叫會的人來做。」
人已經走近了,岳寧跟他們揮手招呼。
葉老太太滿頭銀髮,身著一席墨綠色織錦緞旗袍,脖子上戴著一串顆顆滾圓的南洋珍珠項鍊,通身透著富貴氣派。
老太太看向岳寧,笑著說:「我們都知道了。今天是換個地方吃寧宴。」
「外嫲,您不要瞎說。」岳寧從廚房窗口探出頭來,「我今天做的每一道都是上海本幫菜。」
廚房裡的鄰居紛紛為她做證:「正宗,絕對正宗的本幫菜。」
莊寶如伸手請老太太說:「媽,我們先吃飯吧?」
看著一張簡陋的圓桌,以及形狀差不多、尺寸顏色卻有區別的凳子。
葉老太太小時候家裡窮,父母把她賣給戲班子學粵劇,後來才被葉家少爺看上,作了葉家少爺的二姨太,進了葉家,才算是結束了為肚皮擔憂的日子。
時至今日,她生的一兒一女,兒子已經是葉家的掌門人,女兒嫁入喬家,依然經營著葉家最大的百貨公司,她現在是葉家的老太太了。不過早年吃過苦,她在新加坡,也時常上街吃吃街邊小攤,倒也絲毫沒有嫌棄路邊攤的意思。但是寶如過這樣的日子,她就很難接受。
老太太看向莊寶如,莊寶如知道老太太在想什麼,她說:「家裡地方小,光線還暗,還悶熱。外頭亮堂又涼快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