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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錦康回憶,余母懷孕時做夢都想要一個乖巧的女兒,等他出生後,希望破滅,但他從小長得乾淨秀氣,就算被當成女孩養,也不違和。

「後來長大,爸媽不再給我穿小女孩的衣服。」

「但是,舞台劇的表演,反串角色是很正常的。」

直到現在,他都還記得,那天站在香江音樂廳門口,自己有多興奮。

他準備的劇目,是《白雪公主》片段。余錦康在家練習了一次又一次,他用不同的聲線,表演皇后與魔鏡的對話,媽媽說他一定能拿到最佳演出獎,獎品是一套兒童劇場獨家定製的演出服。

「你們不會知道我有多期待。」余錦康沉默良久,眸中的光逐漸黯淡,「是他們,毀了這場演出。」

當年的余錦康,並沒有意識到,在心底,他認同自己應該是一個女孩。

母親租的演出服非常廉價,但他很滿足,期待地等待著化妝師為他化上舞台妝。

「是華麗的演出服。」余錦康的神情有些陶醉,「蓬蓬的大裙擺。」

兒童劇場裡,奇形怪狀的人多了。

有模仿小紅帽的男生,有一人分飾兩角扮演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女生,還有穿著小鴨子服裝唱兒歌時嘎嘎亂叫的雙胞胎。

鄭世鴻的嘲笑,卻偏偏落在他一個人身上。

長大後,余錦康才知道,那時剛進入這個行業的鄭世鴻,同樣被人笑話,他把這份屈辱,轉嫁給更加弱小的存在。

「他不願意幫我化妝。」余錦康說,「他說,男孩子化什麼妝?」

但是,他演的是白雪公主的繼母。

戴著假髮,穿著蓬蓬裙,還套了一雙媽媽的高跟鞋,一切準備就緒,只剩誇張的舞台妝了。

兒時的余錦康,一直等著,就像是等待鄭世鴻的恩賜,希望他轉頭看自己一眼。

然而,他沒有理會自己。

最後,余錦康坐在椅子上,偷偷用了化妝師的化妝品。

他不會用,將嘴唇塗得很紅,臉頰上的腮紅也成了猴子屁股。

搭建舞台的馬國華經過,不經意踩到他腳邊的高跟鞋,由上至下打量他好幾眼,發出刺耳的笑聲。

鄭世鴻注意到他偷用化妝品,非常生氣,將唇膏旋出,煩躁地在他的唇角用力摁壓。

紅色的膏體往上延展,像在微笑,更像小丑。

余錦康清楚地記得,那些刻薄的言語。

他們彼此之間根本不認識,卻盲目地跟著領頭的人鬨笑。

化妝師鄭世鴻一臉厭惡,戳他的眉頭,譏諷他連眉毛都沒有。

分早餐的老闆馮耀文拿著一瓶牛奶回頭問,是不是想學人去選港姐?

協助活動禮儀的張志強說,照照鏡子啦,像鬼片裡的紙紮人。

直到現在,余錦康仍舊覺得,他只是運氣不好。

這麼多人反串表演,就只有他,撞在了鄭世鴻的槍口上。也許那天這位鄭校長正好心情糟糕,剩下三位同樣因為生活中的瑣事煩心,想要找個宣洩的出口。

於是那些惡意,直直衝他而來。

那一年,余錦康十一歲。

那場演出,他本該是最後一位表演者。但台上的小主持人一遍一遍報幕,他卻只是坐在鏡子前,用紙巾將自己嘴上的口紅擦乾淨,擦得嘴角都蹭破了皮。

媽媽在觀眾席上等不到他出場,在演出結束後來到後台,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拉著他和大家拍大合照。

從那以後,余錦康不再表演,也不再穿女裝,將蓬蓬的公主裙和假髮藏在心底隱蔽的角落。

進入青春期後,他的眉毛慢慢變濃,為了讓自己陽剛一些,他學柔道、跆拳道,只是個子依舊不高。

長大後的余錦康,總是強迫自己做很多事,並不快樂。

他的本能,他的天性,始終被壓抑著,直到後來的某一天,他又想起母親的高跟鞋。

「他們毀的,不僅僅是我期待已久的表演。」

「還有我十一歲以後的人生。」

祝晴:「為什麼第一個向馬國華下手?」

那些過往,就像是一段很長的噩夢。

「為什麼……」余錦康如夢初醒,嘴角浮現詭異的笑,自顧自說道,「你們肯定想不到,他們知道我就是當年那個小孩時,是什麼反應。」

「沙沙」聲響迴蕩在密閉的審訊室里。

祝晴將筆錄紙再翻過一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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