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,小小姐性子冷淡,知心的朋友不多,平日裡除了同事外,也沒個說話的人。如今見她和這些同事們合得來,萍姨打心眼裡高興。
其他的事,她幫不上忙,能在這樣的小事上多照應一些,讓孩子們吃得舒心,那就最好了。
同事們嘴甜又勤快,吃飯時連聲夸萍姨的手藝勝過十個警署x餐廳後廚的明叔,吃完飯,又幫著收拾碗筷。
「不用不用,你們坐著休息。」萍姨說,「你們上班辛苦,好不容易才有午休時間。」
萍姨把大家趕回客廳,讓他們好好歇著。
誰知道,就算是這來之不易的午休時間,這幫年輕人還是要討論案情。
冷氣吹出涼颼颼的風,耳畔偶爾會傳來案情分析,伴隨著洗碗時的流水聲,萍姨倒是聽不明白,但擔心這會嚇到少爺仔。
她時不時回頭看一看,但沒想到,少爺仔比在場的全體C探員都還要興奮。大白板已經被推進客廳,大家圍坐成一圈,放放就坐在他們中間,小眼神比看卡通片時還要專注。
「有沒有發現,李子瑤和方雅韻的不在場證明很像?都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,但就是怪。當時是早上五點到六點,正常來說,應該在家裡睡覺。但她們就是能拿出不在場證明,堵住我們的嘴。」
「就算只是有嫌疑,但進了警局,難道一點都不會慌張嗎?她們太平靜了,就好像真的只是來差館喝茶,喝完茶就回去。不知道的人,還以為她們在私底下提前排練過。」
「差了一個關鍵點,通過這個關鍵點,才能把整起案子關聯起來……」
詠珊說話時,盛放盯。
奇凱說話時,盛放也盯。
等到阿樂說話,盛放再盯。
祝晴拿起馬克筆,在白板的一左一右,寫下李子瑤和方雅韻的名字。
「一開始,是方雅韻讓我們查李子瑤。」
「她說李子瑤賣乖、賢惠,哄得方頌聲服服帖帖,但說不出對方具體的殺人動機。」
盛放已經站到外甥女身邊,接過她手中的馬克筆。
他在白板上方雅韻的名字底下,畫了個記號:「一票!」
「後來,李子瑤拿出不在場證明,嫌疑被洗清。那一天,她打聽到我的住址,來家裡找我。」祝晴說,「她無意間提起,其實死者方頌聲和方雅韻的父女關係不像表面上這麼和諧,因為方頌聲曾經趕走她的初戀。」
盛放立即在白板上李子瑤的名字底下也做一個記號,奶聲奶氣道:「你也一票!」
「緊接著,我們就開始查方雅韻。」祝晴說,「方雅韻也有不在場證明,她和初戀男友早已複合,甚至談婚論嫁,怎麼可能陳年恩怨殺死自己的父親?」
曾詠珊:「就像李子瑤早就算好警方要查什麼,通過方雅韻和室友的『無意間』的證詞來引導我們調查……」
「方雅韻也是一樣。」梁奇凱接上她的思路,「她也算好一切,讓我們調查自己早就提前做好準備的『線索』。」
盛放小朋友似懂非懂,但並不妨礙他幹活。
他在白板兩邊各加一票,像是拳擊賽的裁判,兩隻手舉高:「打平手!」
李子瑤和方雅韻只是在假裝針鋒相對,其實她們不僅熟悉彼此,還串通了這起謀殺案。
在這個精心設計的劇本里,她們都有準確到秒的不在場證明。
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。」曾詠珊說,「其實我們最開始盯上方雅韻,並不完全是因為李子瑤的指證。應該說,是方雅韻自己露出了馬腳。」
當時,死者母親沈婆婆回話時提到,方頌聲在家裡接了一通電話。
方雅韻立馬問她,是哪一台電話,這才暴露家中有兩台電話線路的事實,而後順著這條線,警方查到北角電話亭去。
「一般人不會在家裡申請兩條固話線路。當時沈婆婆也只是說方頌聲接了電話而已,我們根本不會想這麼多。」
「一開始,我和祝晴都以為,方雅韻是在情急之下說漏嘴。我還笑她傻,自己給自己挖了個陷阱跳進去,反倒給我們提供了線索。」
「但現在看來,其實不是的。從一開始,方雅韻就希望我們去查。」
「只是她沒想到,我們居然調到另一條街珠寶店裡的監控,而那段監控錄像,拍到了她的正臉。
由始至終,李子瑤和方雅韻互相指控或者主動暴露的,全都是最無關緊要的細節。
而真正與案情相關、與殺人動機相關的,是倪芳潤和周令儀的死,她們始終在隱瞞,直到警方查出,才隱約露出破綻。
「她們自編自導自演了這場戲。」
「目的只有一個,掩蓋真相。」
「所以說——」豪仔分析,「李子瑤和方雅韻在機緣巧合之下相識,因為對方頌聲共同的仇恨,達成某種約定,聯手殺死了他?」
……
案件的偵查工作依舊在繼續。
但也許又是直覺作祟,祝晴總覺得,他們已經離真相很近。
加班成了常態,吹多了冷氣,連思維都被凍得遲緩,她拿著半杯冰咖啡上了天台。
夏夜的風撲面而來,溫熱空氣中夾雜著一絲清涼。
祝晴的頭髮被吹得亂糟糟,她將咖啡放在鐵欄杆底下,咬住皮筋隨手扎頭髮。
其實現在,她應該思考案件走向,但思緒卻被欣欣姐姐占據。
從十四歲到十七歲,她和父母團聚的三年時光,如此短暫,隨之而來的,只有黑暗潮濕的夢魘。
但如果可以再選一次,祝晴相信,回到福利院,倪芳潤和李學仁來的那一天,欣欣姐姐還是會願意跟著他們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