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下意識眯起眼,用手擋住光線,翹著二郎腿,語氣輕挑。
「阿sir、madam……」吹水輝開門見山,「那個女人的事,跟我沒關係。」
「你們不會真以為我跟那個傻女是拍拖吧?」
謝棟輝和游敏敏是在她工作的那間唱片行相識的。當時,他被老闆雇去搬貨,每次進唱片行,只要店裡飄著苦情歌的旋律,他就知道,一定是那個永遠低著頭的女孩播的。
謝棟輝便有意無意地接近她,在她理貨時,用手「不經意」拂過她的手腕。這時,女孩就會紅著耳朵,趕緊縮回手。
「你們也不用說我油嘴滑舌,花言巧語哄著人家,其實一開始,都只是玩玩而已——我連一成功力都沒拿出來,誰知道她一下子就上鉤了?「
「真是個老實人,只是被摸一摸手腕,居然都會臉紅。」
祝晴冷聲道:「所以你就挑這樣的老實人下手?」
「Madam,調戲兩句也犯法?是她自己當真了。」
「後來,她居然帶了盒自己做的曲奇餅過來。她說——」謝棟輝歪坐在審訊椅上,突然捏著嗓子模仿女聲,「輝哥,不知道好不好吃……如果不喜歡的話,你就丟掉吧。」
他模仿得太像了,眼神唯唯諾諾,就連這番話的尾音,都與廣播連線時游敏敏的聲音如出一轍。
「我全都吃了,不甜不鹹的,難吃得要命,真是難為人。」
「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,這麼難吃,也敢送人。
黎叔:「然後你就開始『借錢』?」
「她自己願意給的嘛。」謝棟輝歪著嘴笑,肩膀誇張地聳起,「她說知道我最近手頭緊,讓我先拿去用……為了多謝她,我在路邊隨便采一朵野花,結果她當成寶貝。」
「喂,免費的花,她居然帶回家!還說自己特意買了一個花瓶,插了起來。」
「後來就更可笑了……沒想到,她還真以為我們在拍拖,整天死纏爛打,跟在我後面,我說什麼她都信。」
謝棟輝說,他給她配了自己家的鑰匙。
從那以後,游敏敏經常上去給他整理屋子,洗衣服做飯。
「免費的保姆,不要白不要。」
而諷刺的是,他甚至沒有記清游敏敏的名字,還以為叫什麼「雯雯」、「麗麗」……直到電台靈異廣播的事傳得人盡皆知,謝棟輝才知道她死了,真正記住她的全名。
當被問到案發當天的事時,他說:「那天我和阿強、阿金他們,在鴨寮街支了個摺疊桌賣碟,兩大箱的CD,街坊都見到啦,不信你們去查。」
「你和死者最後一次見面,是什麼時候?」
「最後一次?就是幾天前,她來我家收衣服。應該是——」他掐著手指數了數,「上個禮拜的事。」
謝棟輝的口供,與唱片行女店員所說是對得上的。
那是案發前三天的事,游敏敏上班前去他家,幫他把前一天曬在唐樓天台的衣服收回來,將衣服疊好放進柜子里時,無意間發現邊上抽屜里的借條。
「她知道我跟人借錢,說什麼利滾利……真是操多餘的心,她又不是我什麼人。」
那天晚上,謝棟輝當場翻臉,把鑰匙搶了回來,說了一些難聽的話,警告她不要再糾纏。
游敏敏哭著跑走,當天向唱片行請假,第二天再去上班,哭得眼睛又紅又腫。
謝棟輝口中的死者,極度缺愛、自卑。
提起她,他事不關己,語氣中只剩輕蔑。
「說實話,這種女人最沒意思。長得一般,性格又悶,帶她出街我都覺得失禮。」
「整個人陰陰沉沉的,要不是看她好騙,誰願意理她?」
「如果薪水很高,我倒是可以哄哄她……但她就只是唱片行一個店員而已,能賺多少錢?」
謝棟輝雙手撐在審訊桌上,抖著腿:「話又說回來了,你們的意思是,她不是被水鬼索命?」
這不是吹水輝第一次進出警署,熟悉警方的流程。
「我都不知道她家在哪裡。」吹水輝說,「她爸媽隨時回來,真要跟她回去,不小心碰到他們怎麼辦?我可沒想過和她見家長。」
吹水輝知道,這事情必須一口氣解釋清楚,否則接下來警方還得三番兩次地帶自己回來「協助調查」。
「阿sir,這種痴情女最麻煩了。我躲著她還來不及,怎麼可能再去找她?」
「甩了就甩了,如果不提,我早就把她忘了。就算真要糾纏,也是她糾纏我——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「心虛了?」祝晴突然傾身,「別怕,她今晚會親自來問你。」
話音落下,她抬了抬眼,視線越過他的肩膀:「已經來了。」
審訊室的燈光突然閃爍。
實在是這位madam看起來太冷靜,這樣的語氣反倒顯得真實。
吹水輝感覺手臂和後頸的汗毛瞬間就豎了起來。
他撞翻椅子後退,整個人繃得筆直,嗓子乾澀:「不要胡說,那個八婆變水鬼關我什麼事!」
「坐下!」黎叔猛地拍桌,厲聲呵斥道。